第1章 前言

墨色的浓雾缠绕着脚踝，如懿每一步都似走在浸透冰水的丝绸上。她垂眸望着指尖，手指戴着嵌东珠的华贵护甲，沉默良久，他总愿意给每个死去的嫔妃体面。

目光游移到身上，她忽然顿住脚步，在指尖触到蹙金绣鸾纹的瞬间，她感到不可置信：“这是当年晋皇贵妃时，内务府送来的云锦吉服。”

寒意顺着脊骨爬满全身，她死后只是以皇贵妃礼下葬吗？如懿惊慌地捂住耳朵，她仿佛听见嫔妃们的耻笑，就连下人都在笑话她，全天下人都会笑话她，她丢了乌拉那拉家的体面......

顿时不甘和悲伤涌上心头，她对他是失望透顶，但并非无一丝情义，在她心里，永远缅怀少年的弘历和青樱，记得那一出墙头马上......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难道本宫真的错了，如果爱他为何这样对我？”数十载宫闱岁月映现眼前，又似幻影一般转瞬不见。

她想起太后问她最想要的是什么，那时她回答：“情深义重，两心欢喜。”如今喉咙里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她叹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若是一切能重来，她不愿意再做李千金。

她要维系乌拉那拉家的体面，她要追求和自己情深意重、两心相许的真心人。

“够了。”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如懿的想象。她震惊地看着眼前面带怒色的女子，怎么会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青樱恨铁不成钢：“你一首没有长进，你怎么会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意思？”如懿张了张嘴，语气带着无辜。莫名其妙的人，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青樱冷眼斜睨如懿：“你我是一体双魄，当初知晓那负心人对我们做下的种种，我便幡然醒悟打算报复他，怎知你不知进取，忘了自己的家族和责任，放弃自己的骄傲，夺走身体的掌控权，我只能在你的意识深海里，看着我的家族孩子被你连累......”

“荒唐。”如懿连忙摇头否认，语气急切，“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乌拉那拉如懿只是爱错了人，我有何罪？”

青樱冷眼以对，她转过身去振振其词：“如今你说这些有何用处？人死如灯灭，你我还是去地下好好向列祖列宗忏悔。”

一行热泪落下，青樱倔强地抬头拂去，压制住颤抖的声线:“你死之后，我们的儿子就被他厌弃，最终郁郁而终，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永不许再选秀，乌拉那拉家彻底落寞。”她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如懿，“每次我以为你要长记性了，你还是那么软弱无能。”

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神落在如懿地身上，如懿感到全身冰冷，她抱住自己的身体，蜷缩地蹲下，口中一首来回念叨：“不是的.....”

终于，她好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才不是，都是她们欠我的，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

青樱疾步上前，强烈地摇晃如懿的胳膊，逼迫她看自己的眼睛：“我前面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都被你这个疯子毁了。”

“你才是疯子。”如懿奋力挣开仍无济于事，“他是皇上，是你的爱人，你怎么可以那么对他。若不是你，我和他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结局。”

两行血泪从青樱眼眶流下，她松开抓住如懿的手，踉跄地后退两步，决绝地开口：“我乌拉那拉青樱配得上任何人，他不爱我，我便也不爱他，管他是不是天子。”

如懿歪头扯出一个苦笑，愣愣地看着她：“若是没有情，来这人间一趟有什么意义？”

青樱高昂着头，眼泪在地下溅出一朵朵花：“青樱就是青樱，我自己本身就是意义。”

“其实，我承认你说对了一点。”如懿的眼眸似是有了些许光彩，“我不需要他廉价的爱了，只是还有一个人我如今才明白对他的心意。”

青樱仿佛看白痴一般，蠢货......

忽而走来一老者，他拄着拐杖，白发白须，和蔼可亲地开口：“两位痴儿，你们可想好要去投胎转世了？”

“大人，我投胎还要和这蠢货共用身体？”若是这般，青樱宁愿就地灰飞烟灭。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二位有独立的人格，当然是各自投胎去。”

“那带我走，马上走。”青樱迫不及待，她一刻都不想等了。

老者点头示意青樱别着急，又看向如懿：“你也一起走吗？”

如懿给大人行了个礼，摇了摇头：“我想守着这份回忆，不愿忘记那些人和事？”

青樱闻言，站着离如懿远了些，生怕这懿症传染给自己。

老者闻言劝了一句：“人死了就不要管活着的人和事了，喝过孟婆汤，走过独木桥，就是新的人和事了。”

如懿还是摇头，微笑不语。

老者轻叹一口气，他转身将青樱超度了，青樱变成点点星光消失不见了。

他回头看着有些震惊的如懿，笑着对她说：“痴儿，你去睡一觉，睡醒之后再给我答复吧。”

他扬起手中的浮尘，如懿便昏昏欲睡，她缓缓倒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