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的甬道幽深阴冷,弥漫着铁锈与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关押孙答应的囚室内,那个曾经明艳的女子如今蓬头垢面,蜷缩在肮脏的角落,的肌肤上布满狰狞的鞭痕与淤青,眼神空洞死寂,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隔壁囚房,那侍卫被牢牢绑在刑架上,鞭子沾了盐水,每一次抽落都带起一蓬血雾和凄厉的惨嚎。甄嬛抬手,示意行刑暂停。
青樱早己脱力,全靠两个粗壮的嬷嬷左右架着,双腿软得如同面条,几乎是被拖行至此。
那侍卫骤然得了喘息,见甄嬛衣着华贵,气度非凡,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嘶喊起来:“贵人!贵人救命啊!都是那贱人!是她!是她不知廉耻勾引奴才!是她逼迫奴才的啊!贵人明鉴!奴才冤枉啊!”
囚室角落的孙答应,闻声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朝这边漠然地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显然并不在意。
“呵,很好。”甄嬛冷笑道,她挥了挥手,“把他带出来,换间干净的牢房。”
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立刻上前解绑,将那侍卫拖了出来。那侍卫喜出望外,以为自己得了生机,忙不迭地道谢:“多谢贵人!贵人真是活菩萨啊!”他挣扎着,用那沾满自己血污和泥土的破烂衣襟,拼命擦拭着脸上的污秽,试图在贵人面前露出一张“干净”的脸来讨好。
甄嬛冷眼瞧着这小人讨好自己的丑态,心中鄙夷与厌恶更甚。
来到慎刑司深处那间特意“清理”过的牢房,门虚掩着。奴才特意搬来一张椅子,甄嬛端坐,姿态闲适,仿佛即将欣赏一出好戏。青樱则被嬷嬷们架着,待在甄嬛旁边。
几名慎刑司的太监面无表情地抬进一个不停蠕动、发出低沉嘶嚎的厚重麻袋。麻袋被粗暴地扔在囚室中央,里面显然不止一个活物。那侍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望着甄嬛的目光从谄媚瞬间转为惊恐:“贵人!您不是答应放过我吗?”
“不!贵人!您答应……” 侍卫的尖叫被淹没在更刺耳的声响中。
哀嚎和咒骂声不绝于耳,青樱失声尖叫,双腿一软跪坐在地。甄嬛却自始至终从容平静。
待麻袋的挣扎渐渐微弱,甄嬛才缓缓开口:“先前还骂别人‘贱人’,殊不知自己的身子骨才是最贱!”
青樱早己吓得魂飞魄散,脸上眼泪鼻涕纵横,狼狈不堪。
甄嬛微微俯身,用只有青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青樱,你瞧见了?不守规矩,便是如此下场。”她顿了顿,目光死死盯住青樱,“哀家今日帮你洗一洗你身上乌拉那拉家的血。从今往后,你记牢了,你的生死……全在哀家一念之间。”
青樱的身体猛地一抽,涣散的眼神中充满恐惧。
甄嬛首起身,淡淡道:“扶她回去。用艾草水,给她洗干净。” 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身后,青樱麻木地被嬷嬷们架走,她唇齿间破碎不成调:“我知错了……知错了……”
一切尘埃落定,迁宫的旨意终于颁下。重华宫上下沉浸在即将入住紫禁城最富丽堂皇的殿宇的喜悦里。描金绘彩的箱笼敞开着,堆叠着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精巧器玩,宫人们步履轻快,言笑晏晏,空气中浮动着按捺不住的喜气。
唯独青樱格格不入。
她蜷缩在窗边一隅,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枯枝,仿佛那份喧嚣与她无关。当宫婢捧着新制的华服请她过目时,她伸出手刚碰到布料,指尖就微微发颤,低声嗫嚅着“不必了”。
这异样,自然落入了晞月与玉妍眼中。
“真是稀奇了,”金玉妍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高晞月道,“晞月姐姐,你瞧见青侧福晋了么?前儿我在廊下碰着她……她竟对我笑了一下!她往日见了咱们,哪回不是端着那副清高架子,看都懒得看我们?这冷不丁的……你说,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高晞月闻言,立刻凑近了些,脸上也满是惊疑不定:“谁说不是呢!岂止是对你笑?前两日我走路不小心撞到她,搁在从前,她必然要找我麻烦。可你猜怎么着?她非但没发作,还轻声细气地说了句‘无妨’!我当时都疑心自己听岔了!那副模样……”高晞月摇着头,显然不可置信,“活脱脱换了个人。”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忌惮。高晞月蹙紧柳眉,声音斩钉截铁:“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往日那般倨傲,如今却做小伏低,装得这般温良恭俭……依我看,她必然是要我们放松警惕,等着咬人呢!”
金玉妍闻言,姣好的面容上笑意微凝,眼底掠过一丝锐芒。她暗自忖度:原以为这后院之中,论心计手段,自己当属翘楚。未曾想,青樱竟也藏得如此之深…… 她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看来,对青樱不能有半分松懈,不能被她的“表象”所迷惑!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新帝弘历穿着明黄龙袍端坐于御案之后,他年轻的面庞己经显露出几分威仪。他召见了先帝身边最得力的两位总管太监——苏培盛与小夏子。
“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人趋步入殿,伏地叩首,姿态恭敬至极。
弘历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虚抬了抬手,声音温和:“苏公公、夏公公不必多礼。你们侍奉皇考多年,劳苦功高,也算是看着朕长大的。说起来,唤你们一声‘叔叔’,亦不为过。”
苏培盛七窍玲珑心,皇帝的‘叔叔’,他岂敢承受?他仿佛不知所措,惶恐地笑道:“奴才惶恐!奴才卑贱之躯,万死不敢当皇上如此称呼!折煞奴才了!折煞奴才了!”
“罢了罢了。” 弘历忽然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念在二位侍奉先帝,劳苦功高。朕体恤老臣,特开恩典,准二位……出宫颐养天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二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