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婚少帅的白月光
江州,黄浦区的老码头,人头攒动。
“呜——”
汽笛声划破清晨的薄雾。
码头边,一个卖烟的小贩伸长脖子:
“督军府的船!”
另一个扛包的苦力停了脚,抹汗:
“乖乖,又是哪个大人物?”
沈砚初站定。
西式军装笔挺,肩章在晨曦里晃眼。
他一脚踏上舷梯。
旁边一个旗袍女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男人,真俊!”
她身边的女伴低呼。
“瞧那身段,那气派!”
个子怕是有一百八十公分往上,眼窝深邃,鼻梁如削。
身形瘦削却不显单薄,透着一股留洋归来的锐气,又杂着几分天生的矜贵。
他走路带风。
皮靴叩击甲板,咯噔,咯噔。
陈川,他的副官,小跑着跟上,气息微促:
“少帅!”
“苏家的事……查清楚了。”
沈砚初眼帘未抬。
陈川咽了口唾沫,继续:
“老少百十口,死的死,逃的逃。”
“那位苏明月小姐,也没了。”
“现在的苏宅,听说长满了草。”
沈砚初脚步未停。
目光冷冽,扫过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
他鼻腔里逸出一声:“嗯。”
苏明月?
这名字,于他不过是长辈口中的一个符号。
知书达理,聪慧过人?
他嗤笑。
并非心尖上的人,死活与他何干。
如今人没了。
倒也清净。
省了他一桩需要费神应付的包办婚事。
可惜——一条年轻的性命。
他心底闪过一丝念头。
也仅此而己。
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着胸口衣袋的内侧。
很轻,很慢。
那里贴身放着一方洗得发白的梅花锦帕。
帕上,极细的丝线绣着两个字——
“明月。”
这,才是他此次归来的真正目的。
五年了。
那个在他濒死之际施以援手,在他混沌的记忆中,留下一缕幽淡梅花香的人。
当年雨夜,银针入穴,驱散死气的冰凉与她指尖的微暖,是他混沌中唯一清晰的锚点。
自那以后,那个模糊的影子,便如烙印般刻在心上。
惊鸿一瞥。
他闭了闭眼。
要了命了。
伤愈后,沈砚初几乎将整个江州,翻了个底朝天。
“掘地三尺!”
他曾这般无力怒吼。
无果。
随后,被父母逼着与素未谋面的世家女订婚。
他跪了一宿祠堂,膝盖麻木。
犟脾气也上来了:“这婚,谁爱谁去结!”
父亲气得摔了茶杯:“逆子!”
他一甩手,远赴德国。
一晃三年。
海外风霜磨平了些许棱角,对父亲,似乎也多了几分歉疚。
尤其是,近年来,母亲在电话里反复念叨——
“砚初,世道乱呐!
你父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快熬不住了!”........
所以,他提前归来了。
沈家的担子,他必须扛。
这是他的命。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码头特有的咸腥。
躲不掉。
沈砚初回到江州的第二日,出门办事。
黑色福特轿车,无声滑过长街。
恰巧路过顾家药铺。
顾知微彼时正与几个寻衅的兵痞周旋。
一个兵痞唾沫横飞:
“我说你这瞎子!爷的药,你到底会不会看!”
另一个叫嚷:
“废话什么!砸了这破店!”
自那次伤愈寻人无果,沈砚初但凡遇见有年轻医者的药铺,总要驻足片刻。
即便离开数年,一踏上这片土地,脑中那根弦便自动绷紧,搜寻着。
不知为何。
沈砚初揉了揉太阳穴,鼻间似乎又萦绕起,那股若有若无的乙醚气息。
“停车。”
他声音不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司机应声刹车。
他降下一半窗玻璃,远远瞧着。
那个“姑娘”,黑绸缚眼,身形单薄,却不见丝毫怯懦。
只听她声音清冷,字字分明:
“几位军爷,药材配伍,君臣佐使。急不得,也错不得。”
她说话间,指尖在药杵上轻轻一点。
那动作,莫名叫沈砚初想起,记忆中模糊的施针手势。
他眸色微沉。
沈砚初瞥向身旁的陈副官:
“顾家药铺,换人了?”
陈川探头望了望,连忙应声:
“回少帅,那是老顾大夫的女儿,顾知微。”
“听说先前身子弱,一首在江南外祖家生活。”
“顾大夫前阵子不是被东洋兵误伤殁了嘛,姑娘才回江州奔丧。之后便留下,继续经营这顾家药铺了。”
“医术听说还行,毕竟是祖传手艺嘛。”
沈砚初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中却是一沉。
明知不可能是“她”。
自己还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真是可笑。
他沈砚初在江州,算得上翻云覆雨。
偏偏用尽手段,却找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药铺门口。
顾知微习惯性扫了眼街面,突然感到有股带着压迫感的视线盯着自己。
她抬手拂刘海时,轻轻拨了下缚眼的黑绸缎。
车窗里的人影,瞬间清晰了——
江州督军府少帅,沈砚初。
她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愈显疏离。
随即声音里刻意带上一丝怯懦:
“军爷若信不过小女,大可另请高明。”
她微微侧头,似在倾听街上动静,实则己将那辆黑色福特的位置、车型牢记于心。
片刻。
车子缓缓驶离。
副官陈川从后视镜里,又瞥了一眼渐远的药铺,与那个纤细的“盲女”背影。
忍不住低声开口:
“少帅……这顾家‘姑娘’,倒真有些胆识。要是寻常女子,怕是早己吓哭了。”
沈砚初收回思绪,冷哼一声:“不过是嘴皮子利索些。”
他指尖,又不自觉地着,胸口那方绣着“明月”的锦帕。
帕角己起了毛边。
心中仍在盘算。
是否要再托关系,扩大范围寻人。
那个暴雨夜救他性命,为他施针的“明月”。
方才药铺门口那一眼,那奇异的熟悉感。
被他强压了下去。
一个刚来江州半年的盲女,怎么可能是她。
车内,只余鎏金怀表指针微弱的咔哒声。
他并未将这小小插曲,真正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