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老K回来了,在下面候着。”
阿祥躬身进来。
顾知微指尖捻着一枚深褐色药丸,幽香似有若无。
她将药丸丢入瓷瓶,瓶塞合拢,隔绝了那缕奇异的香气。
“让他进来。”
老K,风尘仆仆。
“青鸟。”他抱拳,声音沙哑。
“辛苦。”顾知微示意他坐,“交接如何?”
“顺利顺利。账册’和‘信物’,己分三路送出。一路北平,一路金陵,还有一路,去了南边。那些趁手的‘家伙’,也都化整为零,我们各地的人,很快便能收到。
听说北平那位收到‘寿礼,气得当场摔了他最爱的,一套前朝官窑茶具。“
“很好。江州这点风浪,掀不翻沈霆这条经营多年的大船。我要让他后院起火,焦头烂额,尝尝西面楚歌、众叛亲离的滋味。”
“咱们,下一步,将如何?”
老K目光灼灼。
“不急。”
顾知微轻轻拨弄着药篮中的药材。
“让沈砚初的火,再烧旺一些。他越想肃清,这水就搅得越浑。我们的人,暂时静默。
城防营那些,被动了蛋糕的老家伙们会设法自保,甚至反扑;愣头青们急着立功,行事必然毛躁,更容易被利用。
这些,都是可以为我所用的好棋子。”
她顿了顿:“组织的任务要完成,苏家的债,他们也得连本带利,偿还!”
“是!”
城防营内,沈砚初立在沙盘前,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正轻轻揉着额角。
“少帅,第三营补交的亏空,三万银元。”
陈川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营长张彪说是,自掏腰包垫付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赌咒发誓说他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沈砚初掂了掂钱袋,冷哼一声:
“自掏腰包?
他一年俸禄,够垫这三万银元?”
“属下己派人详查张彪的底细,很快就会有结果。”
陈川略一停顿,面露难色。
“不过,少帅,各营虽陆续上缴亏空,但私下怨言颇多,尤其那些老资格的,小动作不断。长此以往,恐伤军心。”
“一群蛀虫,也配谈军心?”
沈砚初声音骤冷。
“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倒卖军械,视军纪如无物!
这样的军队,何来军心?何来战力?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谁敢倚老卖老,就先收拾谁!”
他走到桌案后坐下,端起早己冷透的茶,一饮而尽,似乎胸中的郁气,也随之消散几分。
“第二营参领刘莽,处理得如何了?”
“回少帅,刘莽己革职查办,家产正在抄没,赃款也在追缴。只是……”
陈川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刘莽是夫人的侄子……”
沈砚初眼神微凝:
“是侄子,又不是儿子。来日,本帅要犯法,亦与民同罪。父亲那里,我去说。”
“刘莽革职查办,抄没家产,追缴赃款,限期三日,少一个子儿,就从他身上割肉来补!其他人严审!撬不开他们的嘴,就用刑!”
“是!”陈川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门刚合拢,一名亲兵报备。
“少帅,督军府来人,说督军有急事,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沈砚初再次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该来的,躲不过。
督军府书房,遍地狼藉。
“这个不孝子!”
“督军息怒!”
贴身副官连忙上前,小心劝慰。
“少帅年轻气盛,急于立威,手段难免激进了些。等他多碰几次钉子,吃了苦头,自然就懂得分寸了。”
“碰钉子?我看他是想把我这堵墙,给彻底推平了!”
沈霆背着手,在碎瓷片间来回踱步。
“他以为拿下赵铭,就能掌控整个城防营?江州是我老子的天下,还轮不到他在这里指手画脚!”
副官眼珠一转,凑近了些:
“督军,依卑职看,少帅锐气正盛,硬碰硬,反倒显得您以大欺小,落了下乘。不如……顺水推舟,如此这般……”
他在沈霆耳边低语了几句。
“督军,少帅到了。”
门外传来通报。
沈霆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眉间的怒容,沉声道:
“让他进来。”
沈砚初一身笔挺军装,踩着一地碎瓷片,推门而入。
“父亲。”
“刘莽的事,是你做的?”
沈霆开门见山。
“是。”
沈砚初答得干脆利落。
“好,很好!”沈霆怒极反笑,“我沈霆的儿子,果然有魄力,有手段!”
“军法如山。刘莽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理当严办。若因他是母亲的亲戚便网开一面,城防营的军纪何在?江州的法度何在?”
“说得好!”沈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盖子“当啷”作响。
“城防营的烂账,你以为只有一个刘莽?一个张彪?我告诉你,这底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砚初静默。
沈霆话锋一转:
“既然你这么想整顿,这么想立威,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支持你。”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名册,随手扔在沈砚初面前的桌案上。
“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城防营、江州官场的老油条,个个手眼通天。你不是要查吗?好,我给你这个权力,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给我揪出来!”
沈砚初垂眸,目光扫过名册上那一串串,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会出现在这样一份“黑名单”上的人物,他们平日里要么低调潜藏,要么与父亲关系匪浅。
“父亲这是何意?”
沈砚初抬眸,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何意?我让你放手去做!江州城这潭水,既然你嫌它不够浑,就凭本事去搅合!”
“你若能把这些人尽数拿下,这江州迟早是你的天下。
若你办不到,那就乖乖给我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老老实实按我的规矩来!”
沈砚初静静地看着那份名单,片刻之后,他缓缓伸出手,将名册拿起。
“父亲既然信得过儿子,儿子自当替您分忧,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不过,查案办案,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些人盘踞江州多年,关系网深厚,党羽众多。若贸然行事,恐会打草惊蛇。”
“儿子需要时间,也需要父亲在关键时刻,给予真正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