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微手指轻敲桌面,节奏清脆。
“沈砚初要清明,整肃,这自然是好事。可这新旧交替之际,最是忙乱,也最容易出纰漏。沈霆现在满心都是,如何对付他那个‘好儿子’,城防营的人则在担心自己的乌纱帽,谁还有心思去管别的?”
阿祥眼中一亮:“大小姐是说,城门守备会松懈?”
“松懈?倒也未必。”顾知微摇头,“沈霆吃了这么大个亏,说不定会下令加紧盘查,以示他威严仍在。但,越是这种时候,人心越浮动。沈砚初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是积弊,立的是新规。那些守城门的,旧的怕被清算,新的怕办砸了差事,反而更好‘通融’。”
“那我们的人手和路线怎么安排?”
“东城门。那里离咱们的暗仓最近,守备也最容易被‘新政’唬住。明日申时三刻,让老K的人扮作城里几家药材铺的联合采买商,说是响应少帅号召,为军中加急采办一批药材,手续务必做全,要做出火急火燎的样子。”
“万一他们要查验货物……”
“查验便查验。老K自有办法夹带私货。关键是气势要做足,要让他们觉得,这是沈砚初新政下的一部分,谁敢阻拦,就是跟少帅过不去,耽误了军机,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提醒老K,多备点银元,该打点的出手大方点,别惹人生疑。”
“是,大小姐,我马上去办!”
城防营内,气氛依旧紧张。
“少帅,各营的军需申报、兵员名录都在这里了。初步核对,有不少亏空和吃空饷的。”
沈砚初翻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克扣军饷,私吞军粮,这些人,真是把军营当成了自家的钱袋子。传我命令,凡有此类行径者,三日内,将亏空补齐,主动坦白者,可从轻发落。三日后若被查出,一律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是!少帅,督军那边……今日派人来问过几次您的动向。赵副司令一死,督军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沈砚初放下笔,看向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江州这盘棋,该重新下了。。”
“少帅,”陈川欲言又止,“如今城中各方势力都在观望,您这样大刀阔斧,会不会……”
不破不立。城防营是江州的门户,这里不清明,江州就永无宁日。至于那些跳梁小丑,若敢趁机生事,正好一并收拾了。”
申时二刻,东城门。
几辆不起眼的骡车,载着高高堆起的草药和布包,吱呀作响地驶向城门。
为首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神情焦灼,不时催促着车夫。
“快点快点!军爷们等着急用呢!”
城门守备队的队长,姓李,刚被提拔上来不久,正是想在新主子面前好好表现的时候。
见有车队过来,他立刻带人上前。
“站住!什么人?车上装的什么?”
老K连忙跳下车,满脸堆笑,从怀里掏出一叠盖着各种红印的单据:
“军爷辛苦,辛苦!小的们是城西几家药铺的,奉命给城外驻军紧急运送一批药材。这是督军府和少帅刚批下来的条子,说是军情紧急,一刻都耽误不得!”
他特意将“少帅”二字咬得重。
李队长接过单据,狐疑地翻看着。
上面的确有督军府的印鉴,还有几枚新刻的“江州城防营军需处”的印章,看着像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提到少帅,他更是心头一跳。
这几天,少帅正在城防营整顿军纪,谁敢在这时候触霉头?
“药材?打开看看!”
“哎哟,军爷,您请看,您请看!”老K低头哈腰,小跑上前掀开一辆车的油布。
“都是些金疮药、止血散之类的,刀枪无眼,这些都是军爷们急需的东西!”
李队长招招手,旁边一个小兵凑过来逐车查验。
掀第二辆车油布的间隙,老K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包银元,不着痕迹地塞给李队长旁边的小兵。
“一点小意思,给兄弟们买碗茶喝。我们这批货催得急,实在耽搁不起。您也知道,少帅新下的命令,军需采办,若有延误,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小兵掂了掂钱袋子,加快了查验速度。
“李队,都是药材。既然给少帅的人送货,咱们......”
李队长瞪了那小兵一眼,心里也有些打鼓。
听说新上任的少帅六亲不认,连督军的面子都敢驳。
万一真是军务,被自己耽搁了,那后果……
“行了行了!”李队长不耐烦地挥挥手,“查验清楚,快点放行!别堵着城门!”
“谢军爷!”
几辆骡车顺利通过了城门,消失在暮色之中。
药铺内,阿祥快步走了进来,低语:
“大小姐!成了!老K那边传来消息,货己顺利出城。“
“好。”
阿祥语气兴奋:“大小姐,您真是神机妙算!果然,沈家父子斗得越凶,咱们的机会就越多!”
“江州的债,本就该一笔一笔地算。沈霆欠苏家的,沈砚初想替他还,可他还得起吗?各处暗桩暂时静默,不可妄动。。”
她站起身,走到药柜前,取出一味药材,细细嗅闻。
“这江州城,接下来,怕是更热闹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