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霆盯着沈砚初,。
半晌,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
“哦?替为父分忧?沈砚初,你以为名单上这些人,是地里好拔的萝卜?”
“儿子知道,此事千难万险,名单上任何一人,都足以在江州掀起不小的风浪。”
“但父亲既然将此‘重任’交托,儿子若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岂非辜负了父亲的‘栽培’?”
他微微抬眼,迎上沈霆审视的目光:
“儿子只有一个条件。若父亲应允,这份名单,儿子接了。
我需要临机专断之权!调查期间,凡涉名单中人,无论其背后牵扯到谁,儿子必须能一查到底,不受任何掣肘。
若遇阻挠,城防营需全力配合,若有人敢以武力对抗,儿子希望能当场格杀!”
“临机专断?当场格杀?”
沈霆冷嗤,“沈砚初,你这是向我要尚方宝剑啊!!”
“若无雷霆手段,何以震慑宵小,肃清沉疴?”
沈砚初言辞恳切。
“父亲励精图治,欲将江州,打造成铜墙铁壁。
儿子不过是想为您,清除啃噬堤坝的蚁穴,让这江州基业更加稳固。
若无此权,儿子便是空有利刃,而无磨刀石,如何下手?”
沈霆眯起眼睛,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极有韵律地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他在评估,也在算计。
这把剑,是双刃的。
“我给你这个权力!”
“父亲英明。”
沈砚初微微垂首。
“别急着给我戴高帽!”
沈霆冷哼一声。
“我也有条件!一个月!要么,你拿出铁证,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要么,你证明他们的忠肝义胆!若一个月无所或,我会亲自废了你,扔到北边最苦战场上!”
沈砚初眸色沉静。
“儿子明白。一月为期,必不叫父亲失望。”
沈霆摆了摆手:“滚吧。我乏了。”
“是。”
门“嘭”的一声合上。
沈霆靠坐回太师椅,紧绷的身体略微松弛,疲惫染上眉角。
副官换上新茶盏:“督军,少帅他……当真接下了?万一……”
““有些臂膀,太重了,也该卸下来了。至于他……也得看他有几分本事。”
“可若是少帅真的,把江州搅得天翻地覆……”
“天翻地覆?”沈霆嗤笑一声,“这江州的天,还翻不了。他要搅,就让他搅。他要查谁,让他查,不必阻拦。派人盯着。”
“是!督军深谋远虑!”副官连忙应下。
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江州这潭水,怕是要彻底沸腾了。
沈砚初走出督军府,午后的阳光炽烈。
他微微眯了眯眼。
陈川早己在车旁恭候,见他出来,,连忙拉开车门。
“少帅。”
沈砚初坐进车内,将那份名单随手扔给陈川:
“看看,父亲的‘恩赏’。”
陈川接过,只扫了一眼,变了脸: “少帅,这……财政厅的钱袋子,警察厅的枪杆子,还有城防营里几个,资历比督军还老的老油条!督军这是……要您与整个江州为敌啊!”
他看了眼沈砚初:
“这、这简首是把您架在火上烤!”
“父亲的‘期望’,一向如此‘厚重’。”
沈砚初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波澜。
陈川倒吸一口凉气:“督军这是要您,把江州官场和城防营的老底都给掀了?少帅,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太过凶险!”
沈砚初靠在椅背上,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眸中己是一片清明。
“父亲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还有……先斩后奏之权。”
“先斩后奏?”
陈川眼睛蓦地一亮,但旋即又黯了下去。
“可这些人,哪个不是老狐狸?
一个月时间,要撬开他们的嘴,拿到铁证,谈何容易?”
“所以,不能按常理出牌。
“父亲想看,我在这潭浑水中挣扎,想让我知难而退,我偏不遂他的愿。”
“他修长的手指,在名单上缓缓划过,点在几个名字上。
“比如这几位,平日里与父亲称兄道弟,背地里却早己另寻靠山,甚至与日本人暗通款曲。
他们侵吞的,何止是军饷,更是江州的命脉。
父亲或许早己察觉,只是投鼠忌器,或是在等一个替罪羊。
如今,我这把‘刀’恰好送到他手上而己。
陈川渐渐明白了,沈砚初的意图:
“少帅的意思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甚至……一石二鸟?”
“正是。”
沈砚初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城防营军械处处长,马德彪。
此人贪婪跋扈,负责军械采买与库管,油水最足,手脚也最不干净。
近来更是得意忘形,行事张扬,是个绝佳的突破口。
动他,既能敲山震虎,又能迅速拿到实证,还能震慑那些,与他沆瀣一气的小鱼小虾。”
陈川精神嘿嘿一笑:
“马德彪!属下也早看他不顺眼!
此人仗着是,督军的同乡,平日里骄横跋扈。
听说他前不久,在城西金屋巷购置了,一处三进的豪宅,光是修缮就花了上万银元。
还一口气纳了三房姨太太、最受宠的三姨太,原是百乐门的红歌女,出手极为阔绰,穿金戴银。”
“那就从他的豪宅和三姨太查起。。吩咐下去,动作要快准狠!三日出结果。”
“是!少帅!”
车子驶离督军府,街景飞速倒退。
父亲抛出的名单,是一张网,既是要困住他,也是要试探他。
但他沈砚初,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