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关于‘徐先生’的调查,有了一些新的线索。”
沈砚初放下手中的文件,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的人在城西那片区域排查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院落。
据周围邻居说,那院子平日里,少有人出入,但在‘徐先生’与李西明交易的当晚,曾有骡车进出。
我们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院子里住着,两三个形迹可疑的汉子,像是练家子。”
“哦?进去查探过吗?”
陈川摇了摇头:
“那几个人非常警觉,院子守卫也很严密。
我们担心打草惊蛇,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我们查到,那个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叫赵西的货栈老板。
此人平日里深居简出,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我们深入调查后发现,这个赵西,几年前曾在外地犯过事,与江淮一带的漕帮有些牵扯。”
“江淮漕帮?”
沈砚初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这倒与‘徐先生’的口音对上了。”
“是的。而且,我们还查到,李西明最近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他私下里向人打听,督军府是不是真的要严查军火走私。
有人看到他偷偷摸摸地转移了一些家财。”
陈川补充道。
沈砚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李西明,果然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看来,我们放出去的风声,起作用了。”
“少帅,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对那个可疑院落采取行动?”
陈川请示道。
沈砚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不急。现在动手,最多只能抓到几条小鱼。
我要的抓是,‘徐先生’背后那条真正的大鱼。”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既然‘徐先生’与江淮漕帮可能有关系,那我们不妨再添一把火。”
“少帅的意思是……”
“让人放出消息,就说督军府己经查到,那批走私军火的买家,与江淮漕帮有关,不日将采取行动,清剿漕帮在江州的势力。”
沈砚初缓缓说道。
“我倒要看看,这位‘徐先生’,还能不能坐得住。”
“高明!”陈川眼睛一亮。“这样一来,如果‘徐先生’真的与漕帮有关,必然会想办法自保,甚至会主动联系李西明,寻求解决之道。
到时候,我们就能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仅如此。”
沈砚初补充道。
“如果‘徐先生’与漕帮无关,也得敲打敲打。”
他走到窗边活动了下肩颈:
“顾知微那边,有什么新的动静吗?”
陈川回答:
“顾小姐依旧如常。不过,据我们安插在杏林春附近的眼线回报,今日上午,曾有一个中年男子去找顾小姐看病,两人在诊室里单独待了十分钟左右。”
“哦?查清楚那个人的身份了吗?”
沈砚初眉毛一挑。
“暂时还没有。那人非常谨慎,离开杏林春后,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不过,我们的人记下了他的体貌特征,正在加紧排查。”
沈砚初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总觉得,顾知微就像一团迷雾,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深不可测。
她与那个神秘的“徐先生”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
“继续盯紧顾知微。”
沈砚初吩咐道。
“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华灯初上。
阿祥拉下药铺门,门闩“咔哒”一声锁住了白日的喧嚣。
他提着两只不起眼的酒壶,拐过街角,便融进人潮里。
不多时,换了一身行头、头脸也仿佛变了个人的“阿祥”,己置身城中一处僻静茶楼的雅间之内。
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头戴毡帽、身穿对襟短褂的微胖中年男人,探身进来。
他满脸堆笑,语气里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焦灼与刻意的奉承:“徐先生,您可算到了!”
正是军需处的李西明。
端坐的“徐先生”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任由李西明殷勤的笑容僵在脸上,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因这沉默而凝滞了几分。
李西明被那无形的压力逼得额角渗汗,讨好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徐先生,您……这是……”
“徐先生”冷哼:
“李副官,好大的手笔!我们前脚交货,你们督军府后脚便抄检军火,还一盆脏水兜头泼向我们江淮漕帮。沈少帅这是何意?打算卸磨杀驴,黑吃黑么?”
李西明双手连摇,声音都走了调:
“徐先生,天大的误会!这……这全是少帅的钧命,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自作主张啊!我就是个跑腿的,奉命行事,实在……实在身不由己!”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话是一点不假。
“奉命行事?”‘徐先生’的语调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讥诮,“我看你是见钱眼开,想两头渔利,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李西明,我把话撂在这儿,我们老板说了,此事若无一个让人满意的说法,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副官,便是他沈砚初,我们江淮漕帮,也未曾放在眼中!”
顾知微就是要让李西明相信,“徐先生”背后的势力,强大到足以对抗督军府,从而让他彻底倒向自己这边。
李西明吓得额头冒汗,连忙道:
徐先生息怒,息怒!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这件事,确实是沈少帅做得不地道。
不过,您放心,我李西明虽然官小,但在督军府里也还有几分薄面。
我一定想办法从中斡旋,保准让您和漕帮的兄弟们满意。”
“哦?你能有什么办法?”
徐先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李西明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徐先生,不瞒您说,沈少帅这次之所以搞这么大动静,其实主要目的,还是想引出城内其他的几股势力。
特别是那个什么‘火种’组织。
他对你们漕帮,未必真的想下死手。”
“你的意思是,我们漕帮只是被他当枪使了?”
徐先生的脸色更加难看。
“可以这么说。”
李西明点头哈腰。
“不过,徐先生,危机之中也藏着机会啊。
既然沈少帅想钓鱼,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帮他把那些真正的鱼给钓出来?
到时候,您这边不仅能洗清嫌疑,说不定还能从沈少帅那里,得到些好处呢!”
顾知微心中冷笑,这个李西明,果然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不过,他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自己。
“哦?你有什么高见?”
徐先生故作不信地问道。
李西明嘿嘿一笑,露出一副自以为得计的表情:
“徐先生,您想啊,沈少帅最想抓的是谁?
是‘火种’啊!
如果您能提供一些关于‘火种’的线索,那……”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了。
徐先生沉吟片刻,道: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火种’行事诡秘,我们漕帮虽然在江州也有些眼线,但对他们了解不多。
你有什么具体的消息吗?”
李西明见她意动,心中暗喜,连忙道:
“徐先生,实不相瞒,我最近倒是听到一些风声,说‘火种’组织最近在江州活动频繁,似乎在策划什么大行动。
而且,我还摸到了他们的一个秘密据点……”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徐先生岂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元,拍在桌上:
“说吧,如果消息属实,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西明眼睛一亮:
“徐先生爽快!据我所知,城东有家‘同福客栈’,表面上是普通客栈,实际上却是‘火种’组织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他们的人经常在那里接头。”
徐先生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向我们老板汇报。
如果消息准确,我们漕帮自然会,给沈少帅一个‘惊喜’。
至于你嘛……”
他目光在李西明脸上停顿片刻。
“下一批货,等风声过去再说。望李副官,好自为之。”
李西明迭声应着,腰弯得更低:
“一定一定!徐先生放心,小人办事,保管妥帖!”
雅间的门被重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顾知微灌了半杯凉茶,又轻轻揉了揉脸颊,赶紧起身下楼。
今日的面具有点不对,脸颊一首刺挠发痒,李西明要再多待一刻钟,她就穿帮了。
顾知微便思索,边快步往回走。
一阵夜风卷过,脸似乎不太热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同福客栈……
李西明说的是实话,还是沈砚初抛出的又一个诱饵?
若是前者,组织内部潜藏的毒蛇,必须立刻揪出。
若是后者……
沈砚初的网,究竟想捕获什么?
她不断告诫自己:情势还可控,不能自乱正脚。
但是,不能等。
得快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