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红妆
铜镜里晃动着十八盏鎏金喜烛,云知意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菱花镜中映出沈月容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正慢悠悠替她插上最后一支累丝金凤簪。
"妹妹今日当真艳绝江南。"沈月容指尖划过她后颈,冰得云知意打了个寒颤。窗外惊雷炸响,暴雨砸在青瓦上像撒了满天的碎玉。
红绸突然从梁上垂落,云知意本能地偏头躲过。金簪擦着耳畔飞过,深深钉进妆奁匣子,震得胭脂盒里滚出颗殷红的相思豆。
"姐姐这是何意?"云知意攥紧袖中银剪。
沈月容掩唇轻笑,鬓边翡翠耳坠泛着幽光:"喜轿要过断魂崖,姐姐怕妹妹路上寂寞。"她突然拽住云知意腕间绞丝金镯,"这镯子沾过七种剧毒,碰一下..."
"小姐!前院出事了!"丫鬟春桃撞开雕花门,额角淌着血,"老爷他...老爷被姑爷的剑..."
话音未落,一枚柳叶镖钉入她咽喉。鲜血溅上云知意绣着百子千孙的嫁衣,在石榴裙上晕开大片暗红。
沈月容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她肩膀:"好妹妹,你猜顾珩此刻剑上沾的是谁的血?"她突然贴近云知意耳畔,"你爹的肠子挂在紫藤架上,像不像你去年编的端午彩缕?"
云知意猛地掀翻妆台,珍珠噼里啪啦滚了满地。沈月容的翡翠耳坠突然裂开,窜出条碧绿小蛇。云知意抄起银剪扎穿蛇头,蛇血溅在沈月容雪白的面皮上。
"我的脸!"沈月容尖叫着去摸发髻,云知意己经扯断珠帘冲出房门。
雨幕中飘来浓重的血腥气,九曲回廊上倒着十七具尸体。云知意踩着血泊奔向前厅,怀里的鸳鸯佩烫得心口发疼。三日前顾珩将玉佩系在她颈间时,指尖还带着松墨香。
"待你过了门,我带你去西郊看新栽的梅林。"他当时用剑柄挑起她下巴,玄色大氅上的银蟒在烛火下栩栩如生。
轰隆——
惊雷劈开东厢房的飞檐,云知意踉跄着撞开朱漆大门。正厅金匾"丝路传家"西个大字正往下滴血,父亲的头颅端放在供桌上,双目圆睁望着她。
顾珩的剑尖还在滴血,玄色锦袍上银线绣的蟒纹泛着血光。他脚边滚着母亲的鎏金抹额,穗子上缀着的东珠沾满脑浆。
"为什么?"云知意扯下盖头砸在他脸上。鸳鸯佩应声而裂,碎玉崩进顾珩颈间划出血线。
沈月容的笑声混着雨声刺来:"云家占着天蚕雪丝三十年,该换人坐这江南织造的头把交椅了。"她突然甩出段焦黑的蚕丝,"你以为密室里的天蚕种怎么死的?"
云知意浑身发抖。七日前她带顾珩看过云家密室,此刻他腰间正挂着密室钥匙。那夜他说要取古籍查证婚仪,原来...
"曼陀罗汁浸透嫁衣金线,待会儿轿夫失足..."沈月容的护甲划过她嫁衣领口,"世人只会叹红颜薄命。"她突然厉喝,"动手!"
二十名黑衣人破窗而入,刀光织成密网。云知意抓起供桌上的香炉砸向烛台,香灰迷了刺客的眼。她趁机滚到父亲尸身旁,染血的手指摸向他腰间暗袋。
"别碰!"顾珩的剑风扫落她鬓边珠花,剑尖挑破她袖口。云知意突然嗅到一丝龙涎香——这是御用之物,沈家怎会有?
刀光劈面而来时,她抓起供桌下的火折子吹燃,扔向垂落的经幡。火舌瞬间吞没绣着梵文的绸布,刺客的刀被热浪逼退。
"拦住她!"沈月容尖叫着甩出毒镖。云知意翻身躲过,毒镖扎进刺客咽喉,尸体轰然倒下时露出腰间令牌——竟是官制的虎头铜符!
火势顺着桐油蔓延,顾珩突然劈开火墙。云知意被他掐着脖子按在祖宗牌位前,牌位上的金漆烫得后背生疼。
"交出天蚕雪丝的秘方。"他剑柄上的红宝石硌着她锁骨,"我给你个痛快。"
云知意突然笑了。她染血的指尖抚上顾珩的剑穗,上面缀着的墨玉刻着顾氏家徽:"你猜我为何要在合卺酒里加鹤顶红?"
顾珩瞳孔骤缩。云知意趁机咬破舌尖,混着血的唾沫啐在他脸上:"毒发时肠穿肚烂的滋味,配得上顾将军的身份。"
窗外突然响起尖锐的鹰唳,顾珩分神的刹那,云知意拔下金簪刺向他咽喉。剑锋擦过她耳际削断青丝,她撞翻烛台滚进火海。
"追!"沈月容的嘶吼被浓烟吞没。云知意扯着燃烧的帷幔荡向后窗,腕间突然被缠上湿冷的绢帕——有人在水里浸过这帕子!
她来不及细想,攥着绢帕纵身跃入荷花池。冰水淹没头顶时,隐约看见岸上闪过玄色衣角。有支羽箭破水而来,射穿她左肩时将鸳鸯佩的碎片钉入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