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命初失

山林深处，一片雾霭弥漫的灌木丛下，一只狸花猫趴伏在枯叶之间。

它全身湿透，左后腿有一道被利爪撕裂的伤口，鲜血混着泥水，沿着皮毛滴落。它不敢动。西周的草丛不时有窸窣声响，几只银背山狼正低伏搜寻，鼻息沉重。

这只猫不大，比寻常猫更瘦，骨架却结实，眼神冷冽，没有丝毫温驯的神色。它浑身紧绷，尾巴贴地，一根草茎轻轻抖动，它猛然弹起，爪子朝前一挥——

血花溅起，那是一只年幼山狼的喉咙。

猫没停，借着这短暂的破口猛冲出去。它动作迅捷得像一道烟影，一头撞入林间雾气之中。后方狼群顿时狂吼，追了上来。

这是它第三次陷入这群狼的围猎。第一次是在两日前，它咬死一只落单幼狼。第二次，它设下陷阱，拖死了另一只瘸腿的公狼。现在，是报复的时刻。

它逃得并不快，腿伤让它在奔跑中一拐一拐，但它熟悉地形，早就踩出一条只有自己能穿的兽径。它钻过枯藤、越过石堆、跃上一棵老槐树的枝干。枝头在晃动，它没有停，身子猛地弹起，跃向下方的斜坡。

身后，一头成年山狼紧追而至，从树根跃出，扑咬。狸猫半空扭身，爪子勾住枯枝，借势反拉，躲开咬击。但那枝却“咔”的一声断裂，狸猫连枝一并摔落。

滚下斜坡时，它撞上一块被苔藓覆盖的岩石，肋骨隐隐作痛，眼前发黑。它翻身跃起，还未站稳，一道阴影扑来。

成年山狼压住了它，獠牙对准它的喉咙。

狸猫猛地张口，咬住狼鼻。那是山狼最敏感的部位，狼惨叫一声，猛甩头。猫被甩飞，撞入一处石缝之中，嵌在里头无法脱身。

狼扑来。

它伸爪乱抓，但空间太窄，力道根本使不出来。

狼低吼，慢慢逼近，獠牙滴着血水。

这不是战斗，是处刑。

猫停了。

它看着对方，没有叫，没有挣扎。只有一双暗金色的眼睛，死死盯住狼的喉咙。狼猛地扑来时，它身子一缩，左爪反挥——它不是抓狼，是抓石缝后方那块松动的岩片。

岩片脱落，带动整面岩壁崩塌。

石砾如雨砸下，狼首当其冲，被砸翻滚出石缝，猫也随之被埋进碎石之间。

静了片刻，狼挣扎着爬起，鼻梁塌陷，眼角血肉模糊，嚎叫一声转身逃走。

而那只狸猫，却还压在石下，一动不动。

一滴血顺着它的嘴角流出，在青苔石面上拉出一道细痕。它睁着眼睛，瞳孔涣散。

它死了。

……

雾更浓了，石堆边，一朵奇异的灰蓝色小花轻轻盛开。

没人注意到，猫的尸体边，一丝极细微的气息重新聚合。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像是骨髓深处还残存一缕执念。

时间一寸寸过去。

狸猫的胸膛微微鼓起，它艰难地喘了一口气。

又活了。

它缓慢睁开眼，眼中有短暂的茫然。接着，它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爪。

它知道，刚刚自己死了一次。

它曾有九命。现在，只剩下三条。

它站起身，后腿的伤仍在流血。身下的血早己浸透石缝，它一步步拖着身子爬出碎石，抬头望着那头己经逃远的山狼，眼神冷得像霜雪。

不是愤怒，是记忆。

它记住了对方的气息，记住了那扑咬的动作，记住了自己被压在岩石下那一瞬间的无力。

这一次，它输了。

下一次，不会再有余地。

它舔了舔爪上的血，咬断一根藤条，将自己拖进林间一个隐秘的小洞，蜷成一团，慢慢闭上眼。

风声拂过，树叶翻飞。

远处的狼嚎仍未停息。

而它，只剩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