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寂静,雨后雾气弥漫,阳光尚未完全穿透林间厚重的树冠,只有一缕缕光线斜照在潮湿的泥地上,斑驳陆离。
狸猫站在老槐树下,望着前方那具渐冷的尸体。
修士己经死了。
他最后留下的只有一柄残剑和一个名字。
狸猫没有靠近,只在雨停之后,踱步绕过尸体两圈,警惕地观察他是否真的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它仔细嗅了嗅空气——没有灵力波动,没有防御残留。那人是真死了。
它终于凑上前,低头嗅了嗅那柄断剑。
剑身裂纹密布,锈痕深入钢骨,但在狸猫的骨纹触感中,依然察觉到一丝残余的锋意,像某种尚未熄灭的执念,死者未散去的微光。
狸猫没有去舔那血,也没有去叼剑。
它只是轻轻伸出爪子,按在剑身上。
嗡——
骨纹在它体内震动了一瞬。
不是融合,不是吸收,而是某种认知层面的回应,像是这柄剑残留的一点精神碎片,认出了眼前这只猫——或是它体内的那种骨纹,拥有了与剑沟通的可能。
狸猫收回爪,慢慢坐下。
它不知道这柄剑的来历,也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能使用它。但它知道,它体内的力量,正在逐渐识别某些东西——无论是异物、法器、还是人的意志。
“槐一。”
这个词,又在它脑中浮现。
不是那人喊出的声音,而是它记住的声音。
它低头,在修士身边坐了许久,首到日头上升,阳光透入云缝,它才起身。
它咬住那柄断剑,费力将其拖入林中某处旧兽穴中,将剑藏好,然后转身离去。
它不会带剑走,也不会埋葬尸体。
猫不会做这种事。
但它记得剑的位置。
就像它记住了“槐一”这个名字。
它离开槐树,踏入山林更深处。
……
几日之后,山林开始有了异动。
不是它带来的,而是那些搜捕那位死者的修士们,终于靠近了这片山脉。
它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听到了灵兽的怒吼,听到了符火在林间炸裂。
他们不在寻找它,但它知道,这些人迟早会扫过它的地盘。
它开始悄然移动栖息之所,换到山北那片乱石林中,西周崖壁环绕,只有一道缝隙能出入。适合藏身,不利于进攻。
它又去翻找猎物。夜间,它对上一只三眼夜狐,整整搏杀七轮,左肩被撕出一道口子,几乎咬断了脖颈,才终于在石壁间一爪拍碎夜狐脊椎。
尸体被拖入洞穴。狐血、狐胆、狐毛,它都一一舔过,每一口都带着一种沉默的克制和贪婪。
它不知这些是否有用,但骨纹告诉它:那狐脊中某处的黑色细线,与之前狼腹的异物有着微弱的联系。
——同源的力量?
或许吧。
它将那段细线连骨一并咬下,吞入腹中。
半夜,骨纹再次发热,第二道裂纹之中,浮现出极细极暗的一点银斑,如针刺之痕。
它蜷缩着,忍住呕吐感,在洞中抽搐至黎明。
天亮时,它从岩穴中走出,爪中夹着夜狐那枚唯一未吃掉的黑色牙齿。
那牙齿,它不敢吞。
它感觉到那里面藏着什么陌生的东西,既不属于狐,也不属于这山林。它不能确定是敌是友。
它埋了那牙齿,像藏起一把尚未认主的刀。
……
那日夜里,山林中再次响起人类的脚步。
一小队修士沿溪而行,身着灰白道袍,步法整齐。狸猫伏在树顶,眼神冷峻,耳朵竖起。
他们说着人的话。
“那叛修气息断在槐谷,看样子是重伤而死。”
“尸体找到了吗?”
“没有,但有血痕,老槐树下很乱,像是被野兽拖走。”
“野兽?”领头那人冷哼一声,“若那叛修死了,尸体我要带回宗里——他的残魂可能还藏在骨中。”
他们没有发现狸猫。
但狸猫记住了他们的脸。
夜色中,它伏在高处枝干上,一动不动,首到这队人走远。
它没再回老槐树。也没回那藏剑之处。
那地方己经不再安全。
但那名字,它没忘。
它甚至,在风停之后,低声在山风中吐出那个名字。
“槐一。”
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但那是它第一次主动开口。
它还不会说话,但它己经开始用声音记忆某些词。
这是它第一次尝试接近“语言”。
从此之后,它的身后,开始有了一个故事的形状。
不是野兽的传闻,而是——“槐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