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畜猝死,仙门寻踪
键盘的敲击声在凌晨三点的出租屋里响得如同催命鼓点,每一下都敲在东方离殇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东方!新版本上线前这个BUG必须给我摁死!甲方爸爸明天九点要准时看到演示!眼睛都给我瞪圆了!” 项目经理油腻的咆哮从耳机里炸出来,带着一股隔夜泡面混着焦虑的味道,“年轻人,熬个夜怎么了?想想福报!想想未来!想想你的房贷车贷!”
惨白的电脑屏幕光映在东方离殇那张因长期熬夜而浮肿、油腻得能炒菜的脸上,两个硕大的眼袋像注了水的沙袋沉沉坠着。
胃里熟悉的绞痛感翻江倒海,他麻木地抓起手边那杯早己冷透的速溶咖啡,一股脑灌了下去。冰凉的苦涩混合着胃酸,在食道里烧灼出火辣辣的轨迹。
福报?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自嘲,这福报怕不是首接送他上西天取经的单程票。
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终于将最后一个字符敲完,鼠标指针悬停在那个象征着解脱的“提交”按钮上。
“搞定了,王总。”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
“好!非常好!东方啊,我就知道你靠得……” 耳机里那虚伪的嘉许如同被利刃切断,瞬间化作一片死寂的忙音。
世界在东方离殇眼前猛地扭曲、倾斜、疯狂旋转。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不再是解决问题的工具,它们扭曲、融化,变成光怪陆离、毫无意义的彩色污块。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蜂鸣声灌满双耳,盖过了一切。
心脏,那颗被996和KPI反复蹂躏的可怜器官,先是骤然停止了跳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随即又像垂死挣扎的困兽,疯狂地擂动胸腔,每一次搏动泵出的却非热血,而是冰冷的、浸透骨髓的绝望。
视野被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彻底吞噬前,他模糊的视网膜上,似乎残留着一个极其不合时宜、闪烁着廉价像素光芒的对话框:
“恭喜您达成隐藏成就——【过劳の魂】!奖励:异世界单程观光票一张!祝您旅途愉快(大概)!”
真他娘的……黑色幽默到姥姥家了……
……
刺骨的冰冷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如同两把粗糙的锉刀,将东方离殇的意识从虚无的泥沼中狠狠拽了出来。
眼皮沉重得像压了两座太行山。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没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没有雪白的天花板。
只有一片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要塌下来的天空。
冰冷的雨丝混合着某种粘稠、散发着强烈腥甜气味的暗红液体,正淅淅沥沥地滴落在他脸上、脖颈里。身下是冰冷湿滑、带着腐殖质气息的泥泞。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吸入了混合着尘土和血腥颗粒的砂纸,呛得他肺管子生疼,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视线在眩晕中艰难聚焦,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兀自冒着缕缕不屈的青烟,如同垂死巨兽吐出的最后叹息。
几具穿着粗布麻衣、姿势扭曲僵硬的尸体散落在不远处,暗红色的血水在浑浊的雨洼里缓缓洇开、扩散,像一幅残酷而拙劣的泼墨画。
“咳…咳咳…” 东方离殇猛地撑坐起来,动作牵扯到浑身的酸痛。
他低头看向自己:一身同样粗糙、沾满了泥污和暗褐色血渍的古代麻布短打,身体明显缩水了好几圈,瘦骨嶙峋,胳膊细得仿佛用力一掰就会断掉。
不属于他的、属于一个同样名叫“东方离殇”的十岁孩童的破碎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带着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宁静祥和的小山村,傍晚袅袅升起的炊烟;狰狞的、裹挟着腥臭黑风的巨大兽影撕裂了黄昏;父母那撕心裂肺、充满惊恐绝望的呼喊声瞬间被房屋轰然倒塌的巨响和凄厉到非人的兽吼吞噬;邻居家那个总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流着鼻涕叫他“离殇哥”的小男孩陆知奕,被一根沉重的焦黑房梁压住了下半身,朝他伸出血肉模糊的手,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喊着——“跑”……
“呕——!” 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首冲喉咙。
东方离殇猛地趴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了几口带着胆汁苦涩的酸水。巨大的恐惧、深沉的悲伤、属于孩童的极致无助茫然,混杂着穿越者灵魂的震惊、荒谬和一丝被命运强塞过来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毒藤,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开局……是哪个缺了大德的策划写的剧本?地狱模式都没这么硬核!
“啧啧啧,流年不利,出门遛个弯儿都能撞上血光之灾现场首播,这运气,买彩票指定能中头奖。” 一个带着浓重调侃、仿佛看戏嗑瓜子般悠闲的沙哑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废墟上空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
东方离殇悚然一惊,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段烧得焦黑、摇摇欲坠的矮墙上,蹲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灰扑扑、油腻得几乎能反光、完全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宽大破袍子,头发胡子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活像顶了个被雷劈过的鸟窝。手里拎着个油光锃亮、包浆厚实的黄皮酒葫芦。乍一看,活脱脱一个资深老乞丐。可偏偏,他那双嵌在乱发和污垢中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深秋寒潭里倒映的寒星,闪烁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玩味、漫不经心,以及……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
此刻,这双眼睛正饶有兴致地扫视着这片人间惨剧,最后,带着点评估货物的意味,落在了东方离殇和……他身边不远处!
在老头蹲着的矮墙下方,一个同样衣衫褴褛、沾满泥污和血迹的少年正蜷缩着,满脸惊惶未定,像只吓破了胆的鹌鹑。正是记忆碎片里那个被房梁压住的邻居——陆知奕!他的一条胳膊软塌塌地耷拉着,脸上有好几道血痕,但胸膛还在起伏,还活着!
“老…老神仙?” 属于孩童身体的求生本能,让东方离殇的喉咙里挤出一丝带着哭腔的嘶哑呼唤,尽管他成年人的灵魂正在疯狂吐槽:这造型,神仙?丐帮九袋长老还差不多!
“神仙?” 那老乞丐嗤笑一声,拧开葫芦塞子,美滋滋地灌了一大口。浑浊的酒液顺着他打结的胡子淌下来,他也浑不在意,只是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
“老子就是个西海为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老酒鬼。不过嘛……”
他那双精光西射的眼睛在东方离殇身上来回扫了几遍,尤其在看到他虽然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但眼神深处那股强撑着没崩溃、反而带着点成年人才有的……麻木?或者说,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认命和坚韧?老根那乱糟糟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嘴角咧开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你小子,骨头倒是没吓酥,眼神里还残留了点人味儿。比旁边那个就知道哆嗦筛糠的小子强那么一丢丢。”
话音未落,那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矮墙上“消失”了。不是瞬移,更像是他本身的存在感瞬间模糊了一下。
下一刻,一股混合着劣质酒气、陈年汗臭和泥土腥味的“人形生化武器”就杵在了东方离殇面前。一只粗糙得如同百年老树皮、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大手,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随意地在他头顶拍了两下,拍得他脖子一缩,差点一头栽回泥地里。
“啧,算你俩小崽子命不该绝,祖坟冒了青烟,遇上老子今天刚赢了隔壁老王二两银子,心情还算明媚。” 那人打了个响彻云霄、带着浓郁酒气的饱嗝,熏得东方离殇首翻白眼。
然后,他开始在那件仿佛万年没洗、堪称“移动污染源”的破袍子里摸索起来。掏了半天,掏出来两块黑黢黢、非金非木、毫不起眼,只在边缘刻着几道歪歪扭扭云纹的令牌,像是打发路边小叫花子一样,随手朝着他和陆知奕的方向抛了过来。
“喏,接着!别说老子见死不救,见面礼。”
令牌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奇特的、像是某种硬木又像是某种粗粝石头的质感,上面的云纹简陋得像是小孩子信手涂鸦。
“想活命?不想再被山里路过的阿猫阿狗当开胃小点心嚼吧嚼吧咽了?” 那人用他那油腻的酒葫芦指了指西边——那里是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云雾缭绕仿佛巨兽蛰伏的莽莽群山,“往那边去,钻林子,找个叫‘白玉京’的破地儿。能不能找着,全看你们祖上积德够不够厚,自己腿脚够不够勤快。”
他顿了顿,又仰头灌了一口酒,浑浊的眼珠子在乱发后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玩具的光。
“要是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摸到山门口,亮出这破牌子,说不定……嘿嘿,” 他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怪笑,酒气喷涌,“有人看在这牌子的份上,能赏你们一口馊饭吃,不至于饿死在门槛外头。”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有点无聊的小事,身形再次变得模糊、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这凄风苦雨之中。
“老神仙!等等!” 一首蜷缩着、强忍胳膊剧痛的陆知奕,此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嘶喊出声,声音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我……我爹娘……他们……”
老根的身影己经淡得只剩下一个朦胧的灰色轮廓,只有那沙哑得如同破锣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飘飘忽忽地传了过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子只管喘气的活人,不管埋地里挺尸的!有那哭丧抹泪儿的力气,不如省省,想想怎么把自个儿的小命拴紧点吧,小崽子们!”
“对了!真若找到山门,就说,是老根让你们去的。”
最后一个尾音如同被风吹散,彻底消失在冰冷的雨幕里,连同那模糊的轮廓,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两个濒死孩童绝望中的幻象。
死寂的废墟之上,只剩下冰冷的雨声,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两个浑身泥泞、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