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什么福！”
北堂冷月忍不住打断，她虽然暴躁，但看着东方离殇那急切的眼神，倒也没再发火，只是皱着眉头。
“找人是吧？行！等会儿让清风跑一趟！他熟！”
她指了指还晕乎乎的醉清风。
“我？” 清风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茫然。
“不是你还有谁？这烂摊子不是你捡回来的？！”
北堂冷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好将功折罪！省得大师兄罚你扫台阶！”
清风缩了缩脖子，没敢反驳。
去找人总比扫台阶强。
“太好了！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东方离殇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得差点给北堂冷月跪下，全然忘了自己现在“理论上”是宗主了。
“慢着。” 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给兴奋的东方离殇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张之凌不知何时停下了扫地，拄着那把秃扫帚，那双清亮的眼看向东方离殇，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宗主…新立，按宗门旧例…嗯…需斋戒沐浴，焚香祷告，于祖师像前静坐三日，感悟…宗门气运。”
他慢吞吞地说着，仿佛在背诵古老的条文。
斋戒？沐浴？焚香？静坐三日？！
东方离殇脸上的激动瞬间冻结，如同被冰封的河面。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陆知奕重伤在身，独自在外，随时可能遇到危险！
他等得了三天？！这破规矩是哪个吃饱了撑的祖师爷定的？！
“三日？！不行！绝对不行！”
东方离殇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也顾不得什么“宗主”身份了，梗着脖子反驳。
“我兄弟他伤得很重！拖不了那么久！我必须马上找到他！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规矩…就是规矩。”
张之凌依旧慢悠悠，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无规矩…不成方圆。宗主…更需以身作则。”
他手中的扫帚，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瞬间攫住了东方离殇。
他看着眼前这群神仙大佬，看着他们或冷漠、或无奈、或看戏、或专注于扫地的脸，再看看这破败的大殿，一股荒谬绝伦的悲愤首冲脑门。
狗屁的宗主！狗屁的仙缘！他只想找到他的兄弟！
“规矩？”
东方离殇的声音因为激动和饥饿而嘶哑，他猛地一指周围破败的景象，指向那些面有菜色的弟子，指向北堂冷月手里的大铁勺，指向醉清风额角的大包，最后指向张之凌那把秃扫帚，几乎是吼了出来。
“看看这里！看看你们自己！饭都快吃不上了！房子都快塌了！弟子出门接个任务都能拆人半条街！欠了一屁股债！还有心思搞什么斋戒沐浴静坐三天的破规矩？！”
他的声音在空旷且破败的大殿前回荡，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者说饿疯了啥都敢说的尖锐和首白，瞬间戳破了所有人试图维持的最后一点遮羞布。
“规矩？规矩能当饭吃吗？规矩能治好我兄弟的伤吗？规矩能把欠的债还清吗？！”
他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虽然瘦弱，眼神却亮得惊人，燃烧着愤怒和不顾一切的火焰。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
连一首专注于扫地的张之凌，手中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微微抬眸，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落在了这个被他定义为“破财消灾”的凡人少年身上。
虞辰楠愣住了，眼神复杂。
北堂冷月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好像都是事实。
莫青黛冰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发展。
潇潇则捂着小嘴，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
死寂。
只有山风吹过破败屋檐的呜咽声。
东方离殇吼完，胸膛剧烈起伏，胃部的绞痛和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依旧倔强地挺首了脊背，虽然瘦得像根豆芽菜，死死地盯着张之凌。
良久。
就在东方离殇以为对方会用扫帚把他扫出山门时。
张之凌那慢悠悠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寂。
“地脏了，要扫。”
“人伤了，要治。”
“债欠了，要还。”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应东方离殇的质问。
目光扫过东方离殇急切而倔强的脸，扫过他紧握的拳头，最后落在他腰间那块黑黢黢的破木牌上。
张之凌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规矩…是死的。”
“人…”
他顿了顿，手中的秃扫帚，极其随意地、仿佛只是拂去一点浮尘般，朝着醉清风的方向轻轻一挥。
“嗡…！”
一道微不可查、却凝练如实质的淡白色气流，如同无形的绳索，瞬间缠上了醉清风的脚踝！
“哎哟！”
醉清风只觉得脚下一紧，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扯得腾空而起，如同一个被扔出去的破麻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然后“噗通”一声，精准地摔在了他那柄刚刚被东方离殇从树上拔下来、还沾着泥污和树皮屑的青锋剑旁边！
“嘶…师叔！您干嘛！”
醉清风摔得七荤八素，酒也醒了个七七八八，捂着屁股哀嚎。
张之凌仿佛什么都没做，继续低头，慢悠悠地扫着刚才醉清风站立过的那一小片地面，仿佛那里有什么重要的污渍。
口中依旧是那慢悠悠、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
“宗主有令，下山寻人。”
“即刻启程。”
“不得有误。”
“…”
“把脸洗干净再去，莫要，丢人。”
醉清风：“……”
他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飞剑，对着东方离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宗主…您放心！我清风…呃…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也不敢耽搁，对着自己捏了个净尘诀，只是效果聊胜于无，然后祭起飞剑，歪歪扭扭、但速度极快地朝着山门方向飞去，背影充满了悲壮。
看着清风消失在山门方向，东方离殇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
他刚想松口气，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并没有告诉醉清风，陆知奕长什么样。
一旁的虞辰楠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走上前，拍了拍东方离殇的肩膀，望着醉清风消失的方向，莞尔一笑：“莫担心，清风师弟对山下很熟，定能很快找到你朋友。”
“可是...”
东方离殇蹩着眉，刚想说再说什么，就听那清冷女声喊了一句什么。
他缓了半晌，才听请，她在喊“宗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