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风穿林,带着血气与火燎味未散。
槐一伏在岩根下,后背伤口深可见骨,尾椎断裂,左前爪指骨碎裂脱节。它身体己经冷了一半,但眼睛仍睁着。
林间鸦雀无声,只有风。
但它听到了。
来自地底的震荡,一道一道,如同枯骨咬合,节奏缓慢却无比坚决。
这不是某个活物在靠近,而是一道意志的投射。
那意志首接作用于血肉与魂魄间,如针扎脊骨。熟悉又恶意。
槐一缓慢翻身,后肢一用力,拖着半残的身体朝一棵倒树下挪动,死死咬住牙。
它清楚——这道意志,属于“骨主”。
……
那不是某个修士。
也不是一头妖兽。
而是站在整个修炼体系顶端、横跨数境之上的骨宗之主,一位真踏入**第八大境界“凝魄”**的存在。
在修炼体系中,第八境己是极限中的极限。踏入凝魄者,魂魄可离体控物,意志可穿林越山。
这道意志没有附身,仅仅路过,却让山林内修为低于第五境的灵兽、灵禽纷纷狂奔。
而槐一,仅仅是处于第三大境“断纹”第三层的层次。
这种差距,不是战斗。
是压制。
是生存本能的碾压。
……
槐一喘着气,伏地不动。
它不想动。
也动不了。
但它的眼神没有躲避。
它死死看向山林深处。
那是意志传来的方向。
不等他靠近,一道青影却先从林中踏出。
无声无息,仿佛早就在那里。
那是个女子,身穿青纱,脚踩黑靴,右手提着一柄弯刀,左臂缠着断裂的白绫。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落得极稳,灵息收敛之极。
她站在两丈外,目光落在槐一身上,声音很轻:
“你就是它。”
“骨主要的那只野命。”
槐一没有吭声。
女子也不急,继续道:
“真看不出来,一只连断纹三层都没走全的猫,能从骨刃猎者手下活下来。”
“那家伙的斩魂刀,可杀过锻髓九层的修士。”
她看着槐一,忽然一笑:
“你,不只是猫了。”
“你是……反骨。”
槐一眼神没有变化,只是低低地咕哝了一声,像是受伤野兽的鼻音。
女子抬手,从袖中掏出一枚淡青骨片,丢在地上:
“这不是礼物,也不是帮你。”
“这是你们一类东西留下来的——之前的九个。”
她顿了顿,“走你这条‘破命道’的,原本有九个,都死了。”
“你是第十个。”
“也是唯一一个撑到第三境还活着的。”
槐一侧过头,盯着那骨片。
那骨片上的纹路极淡,却能清晰感应到来自体内的某种呼应。
它动了。
咬住骨片,将它吞下。
一股微弱的魂力与它体内的裂魂纹纠缠融合,不痛,却极冷,像一滴冰汁滴入热血。
它身上那些破碎不稳的魂印,竟逐渐凝合起来。
不是突破。
也不是强化。
而是它开始能掌控那些原本属于别人、被迫灌入体内的力量。
这才是第三境真正的含义——
“断纹”,不是断绝力量,而是能将杂乱魂力融成自我纹路。
……
女子静静看着这一切,语气冷淡:
“这枚骨片,是前九人中唯一一块保留下来的记忆骨。”
“你吞了它,就得记着:他们的死,不值。”
“值不值,要看你活多久。”
“若你真能走出这林,去‘魂碑塔’——或许能知道他们死的真相。”
槐一没有回应,只是爪在地上轻轻划了一道印。
女子点头,转身欲走,却忽然顿住脚步。
她偏头望向远处夜色中的高山,语气顿重:
“……骨主真的来了。”
“它还在‘凝魄境’中闭骨,但意志己降。”
“你若留在北山,必死。”
“明日之前,走。”
说罢,她身形一顿,整个人像一道灵纹在夜色中隐没。
……
风重新吹起。
骨主的意志渐渐消散,但空中的灵压仍未退去。
槐一舔了舔伤口,尝到血里多出的一股“灰咸”味。
那是魂力与断骨混合的气息。
它知道自己还有命。
可命不是多出来的,是咬着骨缝活下来的。
它闭上眼,慢慢休息。
风夜如刀,骨血犹热。
明日,它就走。
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