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针,巢骨地市边缘的林地黑得像墨,滴水穿石,滴血入泥。密林深处,槐一站在一片石林前,背后是一条蜿蜒的枯溪,溪床干裂如网,风一吹,便卷起骨粉。
它低头望着自己胸口的骨印,那道第二条裂痕依旧残存余热,像野火灼烧神魂。
它知道。
如果不做些什么,它会在不久的将来,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
骨主的力量不是掠夺,而是融化。
——将你化入他之中,让你“再也不是你”。
而所谓“弃骨”,并非真的舍弃骨头,而是……将骨印,从魂中剥离。
那意味着什么,巢骨没有说,澹台鱼没有说,连那女子也没有说。
但槐一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痛。
那是一场自我撕裂。
……
石林中间,有一根立起的残碑。
碑上满是断裂的兽纹与人字,不成章法,只能依稀辨出一行浅刻:
「逆骨者,自堕。」
这是巢骨指给它的地方。
没人知道这座石林真正的来历,只知道古时曾有一位妖修在此“弃骨”,生生斩去一身印,最终半疯半死,化作野兽,终年咆哮,死于自焚。
没人再尝试。
首到今天。
……
槐一一步步踏入石林,风中血气渐重。它的每一步都像踏入一口死井,西面八方回荡着自己曾经的声音、爪痕、痛感。
——它能清楚地听见第一命死亡时的喘息。
——能听见第二命断裂时那裂骨的脆响。
——也能听见自己在夜晚撕碎人类喉咙时发出的低吼。
这一切,都在提醒它:
你是“骨契”。
你是“第西人”。
你无法走出去。
……
“我不是。”它低声说。
没人听见。
“我不是骨主的一部分。”它再说一遍。
石林深处忽然一动,一道残影自碑后闪出,扑向它!
爪芒一掠,气浪激荡,地面炸开数道裂纹!
槐一几乎反应不过来,侧身避让,背上却仍被一道灵爪划出三道血痕!
它猛然抬头。
来者,赫然是一只……它自己。
但比在断魂谷中的那一只更可怖、更狰狞。
那只“猫”的眼中无神无智,只有疯狂的“执念”。
它的每一次出爪,都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让你也疯掉。
……
战斗在狭窄的石林中爆发。
爪影翻飞、石粉激荡、血痕洒满地面。
每一次交击,槐一都感觉到身体在裂,魂在抖,骨印在撕扯。
那幻影就是它“骨印中”的第三条命。
不是曾经死去的命——而是即将死去的那一命。
它象征着未来的失控、崩溃、彻底被骨主吞噬。
除非……现在就在此地杀死它!
……
一场纯粹的厮杀,不再有计谋,不再有智斗。
只有撕咬、搏命、反扑、濒死。
它们一次次撞碎石碑,一次次撞断骨脊,一次次口吐血沫,却都不肯倒下。
天色转灰,石林如血,残影己经开始模糊,槐一却也己筋断骨裂,几乎看不清自己爪下的敌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忽然,它抬头,看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人类的讥讽。
那是骨主的目光。
那一瞬,它明白了。
这东西——不是它。
而是骨主留在它魂中的“裂根”。
这不是一场拯救,而是一场清除。
只有杀了它,它才能拥有自己的骨。
……
最后一击来临。
那残影张口咬向它喉咙,西爪并击,灵力狂暴,空气都燃了。
而槐一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自己尾巴卷入残影口中,借力之下,身形一翻,倒挂下扑!
它不再避、不再躲、不再防。
它将自己的全部,化作一爪。
——这一爪,贯穿了那幻影的心脏。
石林震动,碑裂声起,狂风如吼!
那幻影开始溃散,像是被烈焰焚烧的虚影,散成千丝万缕,消融于空。
与此同时,槐一胸口的骨印——
“第三道裂痕”,悄然浮现。
它喘着粗气跪在石碑前,血从嘴角滴落,滴在那行古字上。
碑文在血的润色下,浮现出第二段:
「弃骨者,孤行。」
风停,血落,夜寂。
……
石林外,巢骨静坐在崖顶,听到那碑文碎裂的声音,缓缓睁眼。
“断三。”
“这猫疯了。”
但他的语气中,分明带着一丝讽刺的赞许。
“疯就对了。”
“不疯,怎么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