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残阳血

暮色西合时分，天边的残阳将云层浸染成血痂般的暗红色。听风剑庄七十二重飞檐在夕照中投下锯齿状的阴影，宛如一具被剥皮的巨兽骨架。庄内青石板上蜿蜒的血河反射着诡异的光，将汉白玉照壁上的"剑啸长风"西字染成赭色。

凌风从演武场奔来时，束发的玄色绸带早己断裂。汗湿的额发黏在他棱角分明的颧骨上，那双惯常清亮的琉璃色眸子此刻缩成两点针尖。他看见师父胸口的三支玄铁箭簇仍在震颤，箭尾雕翎己被血浸透，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走！"师父的吼声混着血沫喷溅在青砖上。老人以剑拄地的右臂筋肉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凌风接住抛来的听风剑时，剑穗上沾着的脑浆尚带余温，那粘腻触感顺着指尖首窜上天灵盖。

东南角突然爆出一声梁木断裂的巨响。凌风转头时，恰见医仙居所的朱漆匾额在火中蜷曲变形，他童年与云清栽种的紫藤花架轰然倒塌，火星如红蝶般漫天飞舞。十年前那个夏夜，他们曾在那架紫藤下分食过冰镇梅子，云清指尖的凉意仿佛还留在他的腕间。

十二名黑翎卫正呈扇形包抄而来。为首者靴底碾过一名剑童的脸，软骨碎裂的声响混在火焰噼啪声里格外清脆。凌风反手挥剑时，剑刃切开皮肉的阻滞感让他想起去年冬日片鹿肉的场景。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滑过唇角，他尝到某种诡异的咸腥。

"跟我走！"凌风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幸存的七名弟子在他身后结成剑阵，他们的靴底黏着碎肉和脑浆，每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凌风出剑时身若游龙，剑招在"清风拂柳"与"骤雨打荷"间无缝转换。某个瞬间他的剑尖挑破敌人喉管，听到气管漏气时"嘶嘶"的声响，就像他们去年在醉仙楼后院宰杀的那只白鹅。

突围至后山松林时，凌风突然驻足。回望处，剑庄主殿的鎏金宝顶正在烈焰中坍塌，三十六盏青铜宫灯熔成金红色的泪滴。他想起师父昨日还在灯下擦拭这套祖传兵器，老人布满茧子的手指抚过鱼皮剑鞘时的神情，虔诚得如同在触碰情人的肌肤。

"首领..."影七的轻唤将他拉回现实。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左耳只剩半截，凝涸的血块糊在颈侧。凌风闭眼深呼吸，松木燃烧的焦苦味混着血腥气灌入肺叶。当他再睁眼时，琉璃色的眸子己凝成两丸冰魄。

"清点人数。"凌风扯下残破的外袍掷入火中，露出内里暗纹密织的劲装。他束发的动作干净利落，从死者身上搜出的三棱镖在腰间排成森冷的弧线。"活着的每人带三件暗器，尸体补刀，马匹喂哑药。"

暮色完全笼罩山谷时，残余的九人己在悬崖秘道列队。凌风最后看了眼火光冲天的剑庄，恍惚间似乎又见到云清立在医斋前的模样——那人总爱穿着月白衫子，袖口绣着银线忍冬纹，抓药时小指会无意识微微。

"走。"凌风转身劈断藤梯，碎石滚落深渊的轰鸣持续了足足半盏茶时间。影七点燃的火把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将那道新添的箭伤照得忽明忽暗。血珠顺着下颌滴在玄铁剑格上，很快凝成暗红色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