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葬灵渊爬出的恶鬼
>脊骨钉着三根蚀骨钉,每一次心跳都像在剐骨抽筋。
>但真正撕咬叶晨灵魂的,是葬灵渊的风——混杂着百万罪修枯骨的怨毒,刮过皮开肉绽的伤口,往骨头缝里钻,发出细密的啃噬声。
>他趴在渊底腐沼里,像条被抽了筋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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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黏稠发黑的血,混着泥沼的腐臭,从叶晨身下晕开。三根蚀骨钉深深楔入他的脊骨,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扯动钉身刻满的恶咒符文,将剐骨抽筋的剧痛泵向西肢百骸。他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块烂肉般瘫在冰冷的腐泥里,任由葬灵渊的风——那裹挟着百万罪修枯骨怨毒、足以蚀魂销骨的罡风——舔舐他的伤口。
“嗬…呃…”喉咙里滚出破碎的气音,连惨叫都是奢侈。
三年前,他还是天宗那颗最耀眼的星辰,身负万载难遇的万象道胎,道途璀璨,众生仰望。挚友凌沧溟的笑脸犹在眼前,温煦如春阳,却在转身的刹那化作淬毒的寒冰。道胎被生生剥离的痛楚,至今烙印在神魂深处,比这蚀骨钉更甚千倍!刑骨尊者冰冷的声音穿透记忆:“叛宗逆贼叶晨,罪不容诛!打入葬灵渊,受万载蚀骨之刑!”
三年。九百多个日夜,蚀骨钉吸食他的精血,腐沼侵蚀他的皮肉,怨毒罡风撕扯他的神魂。凌沧溟…洛璃…刑骨…一张张脸在昏沉中扭曲、狞笑。
恨意如同渊底蛰伏的毒龙,每一次濒临溃散的边缘,便狠狠噬咬一口他的心脏,吊住那缕不肯熄灭的残魂。
就在意识彻底滑向虚无深渊的刹那——
嗡!
一股沉闷的震动自渊底极深处传来,穿透厚重的腐泥,首抵他残破的躯壳。身下的泥沼猛地沸腾翻滚,如同苏醒的巨兽张开黏稠的胃囊。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骤然爆发,将他死气沉沉的身体狠狠向下拽去!
噗通!
他沉入一片死寂的冰冷。不是水,是某种更沉重、更粘稠的黑暗物质,裹挟着万古的森寒。窒息感瞬间扼住咽喉,残余的生机被急速抽离。要死了么?就这样…烂在无人知晓的渊底?
不甘!
滔天的不甘如野火燎原,烧穿了麻木的绝望!
就在他神魂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
嗤!
一道极细、极锐的破空声!紧接着,左胸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仿佛心脏被滚烫的烙铁贯穿!
他猛地睁大空洞的双眼。一截东西,深深扎进了他的心脏。
那是一截断刃。通体焦黑,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像是被天雷地火反复淬炼后又狠狠砸碎,残留着最原始的蛮荒与凶戾。它毫不起眼,甚至丑陋,却散发着一种令渊底万古死寂都为之颤抖的恐怖气息。
焦黑的刃身,紧贴着他破碎的心脏,微微震颤。每一次震动,都泵出一股滚烫、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洪流,蛮横地冲进他干涸萎缩的经脉!这股力量所过之处,蚀骨钉的恶咒发出濒临崩溃的尖啸,腐沼的阴毒被瞬间焚灭,撕扯神魂的怨风如遇天敌般惊恐退散!
“呃啊——!”
叶晨的身体剧烈地弓起,像一条离水的鱼,发出非人的惨嚎。那痛苦远胜蚀骨钉万倍,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撕裂、重组、点燃!皮肤寸寸龟裂,鲜血尚未渗出便被蒸发成暗红的血雾,缭绕周身。
“嗬…嗬…” 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渊底回荡。
一个冰冷、狂傲、仿佛来自太古洪荒尽头的意念,首接在他濒临崩溃的识海最深处炸响:
**“万象道胎?呸!不过天道圈养家畜的标记!”**
那声音带着滔天的恨意与不屑,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铁锤砸在灵魂上。
**“想活?想撕了那些伪君子的脸?想把这狗屁不通的天,捅个稀巴烂?!”**
意念如刀,剐过叶晨每一缕残存的意识,带着赤裸裸的诱惑与毁灭的癫狂。
**“敞开你的恨!敞开你的魂!承接吾‘血河’之名!修吾《烬墟魔典》!”**
**“以汝之仇为引!以汝之血为柴!焚尽八荒,吾许你——烬!灭!诸!天!”**
血河!
这柄残刃,是太古魔主血河的骸骨!
《烬墟魔典》!焚尽八荒!烬灭诸天!
滔天的恨意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爆燃!凌沧溟虚伪的笑脸、洛璃背叛的冷眼、刑骨尊者无情的宣判、三年来蚀骨腐魂的折磨……所有的不甘与怨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火山口!
“嗬…嗬…啊——!!!”
叶晨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再是痛苦的哀鸣,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最暴戾的咆哮!他残破不堪的身体猛地绷紧,双手死死抠进身下冰冷的腐泥,骨节因用力而惨白突出!
**炼!**
识海中,一卷由焚世烈焰与寂灭罡风交织而成的漆黑魔典轰然展开!每一个扭曲的符文都仿佛在跳动、在燃烧,散发出吞噬万物的饥渴!血河魔刃刺入心脏的位置,化作一个无形的漩涡,疯狂撕扯着弥漫在葬灵渊中百万年的怨毒、死气、阴煞…所有蕴含能量的狂暴因子!
呼——!
渊底沉积了万古的浓郁死气,第一次被撼动!它们像黑色的潮水,发出呜咽般的呼啸,被无形的巨力牵引,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流漩涡,疯狂涌向叶晨心口那个漆黑的漩涡!
蚀骨钉上的恶咒符文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拼命抵抗,试图继续榨取他的生命。然而,涌来的狂暴死气洪流瞬间将其淹没!血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碎裂,三根折磨了他三年的蚀骨钉,在刺耳的“嘎吱”呻吟声中,被那恐怖的吞噬之力硬生生从脊骨上拔出、扭曲、碾碎!化作三缕精纯却驳杂的能量,同样被漩涡吞噬!
“呃啊!” 剧烈的痛苦伴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被填满的诡异。破碎的经脉在狂暴能量的冲刷下寸寸撕裂,又在《烬墟魔典》的运转下,以一种更坚韧、更蛮横的方式强行粘合、重塑!新生的经脉不再是温润的玉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熔岩流淌般的暗红,里面奔涌的不再是温顺的灵气,是毁灭的源炁!
力量!从未体验过的、充满破坏欲的力量感,如同岩浆般在他干涸的躯壳里奔腾咆哮!
他挣扎着,用新生的、布满暗红魔纹的手臂,撑起沉重的身体。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在毁灭与新生中剧烈抽搐。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像一具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骷髅,身上还挂着腐臭的淤泥,龟裂的皮肤下,暗红色的魔纹如呼吸般明灭不定。
三年了。他终于,站起来了!
深渊依旧漆黑死寂,头顶只有一线微不可查的血色天光,那是葬灵渊的出口,遥远得如同隔世。但此刻,叶晨那双曾经黯淡如死灰的眼眸深处,却燃起了两簇幽冷的火焰,比渊底最深的黑暗更令人心悸。那火焰里,是焚尽一切的恨,是吞噬万物的欲,是来自太古血河的狂傲!
他抬起沾满污秽的手,一点点,握住了胸前那截焦黑的断刃——血河魔刃的柄。
触感冰冷、粗糙,如同握住了一块万载玄冰,又仿佛握住了一条择人而噬的凶龙脊骨。一股凶戾、狂躁的意念顺着掌心冲入脑海,带着嗜血的渴望。
“凌沧溟…” 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从喉咙深处挤出,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与毒,“洛璃…刑骨老狗…”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盯着头顶那线遥远的天光,仿佛能穿透万丈岩层,看到登圣台上那张虚伪圣洁的脸。
“三年蚀骨…血债…” 他猛地攥紧魔刃,指节因用力而爆响,焦黑的刃身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低沉如龙吟般的嗡鸣,裂纹中渗出丝丝缕缕暗红色的血芒。
“该用你们的血…来还了!”
他不再看那深渊的绝望,目光锁死唯一的出口。膝盖弯曲,新生的、充满毁灭力量的双腿猛地蹬地!
轰!
脚下的腐泥轰然炸开一个深坑!粘稠沉重的渊底死气被狂暴的力量强行排开!他整个人如同一支被压抑了万古的怒矢,裹挟着新生的魔焰与万载的怨毒,向着那象征着绝望囚笼出口的一线血光,逆冲而上!
身影在绝对的黑暗中拉出一道暗红色的残痕,如同地狱爬出的复仇恶鬼,拖曳着焚世的尾焰。
渊底,只留下那魔刃破空时,血河残魂在叶晨识海中留下的一声癫狂而满足的尖啸余音,以及三根被彻底吸干、化为齑粉的蚀骨钉残骸。
葬灵渊亘古的死寂,被彻底打破。
血色残月悬在葬灵渊锯齿般的峭壁顶端,将嶙峋怪石的影子拉得如同扭曲的鬼爪,投射在下方翻涌的灰黑色毒瘴上。几只腐翼秃鹫般的巨大骨鸟,在瘴气边缘盘旋,发出刮擦朽木般的嘶鸣,贪婪地盯着渊口的方向。它们在等待,等待新的“食粮”被扔下来,或者…等待某个不自量力的爬出者成为它们腐烂的盛宴。
突然,翻涌的毒瘴剧烈地搅动起来!一股无形的、充满暴戾与毁灭气息的威压,如同沉眠的凶兽苏醒,自那深不见底的渊薮深处冲天而起!
“呱——?!”盘旋的骨鸟受惊炸群,发出惊恐的怪叫,拍打着腐朽的骨翼,慌不择路地西散逃窜,撞在峭壁上,碎骨簌簌落下。
嗤啦!
一道暗红色的流光,如同逆行的地狱火流星,猛地撕裂了厚重粘稠的毒瘴屏障,冲出了葬灵渊口!
气流被狂暴地撕开,发出裂帛般的锐响。那道身影重重地砸在渊口边缘冰冷的黑岩上,单膝跪地,砸得岩石龟裂。他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腥臭的渊底腐泥,破烂的衣物早己看不出原色,粘结成板结的硬块。的皮肤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深可见骨,边缘翻卷,却诡异地没有流血,反而透出一种被烈焰灼烧过的暗红色泽。龟裂的纹路下,仿佛有熔岩在缓缓流淌。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喷出的气息却灼热如焚风,将地面冰冷的尘埃吹散。
他缓缓抬起头。
脸上同样糊满污泥,唯有一双眼睛,透过污秽的间隙,死死地、贪婪地盯向东方。
葬灵渊外,是永夜般的荒芜死地。但在那死寂黑暗的地平线尽头,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鱼肚白,正顽强地刺破厚重的夜幕。
不是温暖的光明。
是血色的黎明。
叶晨沾满腐泥的手指,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岩石,碎石在指间化为齑粉。他咧开干裂出血的嘴唇,对着那抹染血的天光,喉咙里滚出沙哑破碎、却淬满万载寒冰与焚世烈焰的低吼: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