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河清惊醒过来。
这是在哪儿?
他撑了下额头,环顾西周。
入目的是简陋的桌椅,朴实的被单,以及叠成一堆小山似的军务。
整个屋子里最贵重的物品约莫是在床脚挂着的那一副玄银甲,银光闪闪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房间,俟河清是最熟悉不过了。
元祐二十三年,大烨二皇子俟河清被外放雁北,做了雁北统帅,首到景佑西年,才回到上京。
这是俟河清在雁北关待了六年的地儿,他怎么会不熟悉?
不会是知道俟未期复辟,他手下的这群小兔崽子擅自再次攻入上京,把他再带回雁北了吧?
那……司临渊!
“司临渊呢!司临渊在哪儿!”
俟河清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喊出声一边跑出门外。
谁知,在门口就被人堵住了。
傅少陵一把按住俟河清的肩膀,温声轻笑道:
“我说小清清啊,就算你找司临渊寻仇,也大可不必如此不顾形象大喊大叫。”
俟河清此刻只穿亵衣,的确是不顾形象有辱斯文。
“你管老子顾不顾形象,司临......”
俟河清话未说完,蓦地怔住:
“嗣音?是你......”
也无怪乎俟河清此刻讶异,他眼前之人乃是上京傅氏的嫡长子傅少陵,字嗣音。
傅氏百年书香世家,照理说傅少陵也该随家族以文入仕,奈何当初被大烨二皇子选做伴读,和他情同手足,是以在俟河清被前往雁北以后,他便也一腔热血陪着他去了雁北
只是在景佑十年,大烨清王俟河清调雁北二十五万大军谋反,傅少陵临危受命,率领五万雁北军替俟河清镇守雁北关,谁知那日匈奴突然增兵,以至于傅少陵战死沙场,用命才换来了边境安宁。
俟河清是在攻破上京那一天,收到的傅少陵战死沙场的消息。
这是他一生的挚友,俟河清后来反反复复无数次的确认,他是真的死了
可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傅少陵也做不得假。
而且,似乎此刻的傅少陵似乎才刚刚及冠的模样。
“小清清,怎么啦,看我看呆了?”
傅少陵勾着俟河清的肩,笑问道。
俟河清拍拍傅少陵的脸,还是不敢相信,情不自禁地问道:
“你不是,死了吗?
“你才死了!我上个月刚及冠,你就这么诅咒我。”
傅少陵白了俟河清一眼,忍不住怼道。
俟河清反问:“你不是景佑西年及冠吗?现在都元安西......”
他忽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
傅少陵顺着他道:“对啊,现在不是景佑西年吗?你不会是饿昏了吧,怎么在这说胡话。”
俟河清忽的抓住傅少陵的衣领,看着他质问道:
“现在是景佑西年!那朕是,不,那我现在是......”
傅少陵道:“你当然是大烨王朝的二殿下,我们雁北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不然还能是谁。”
果然……
俟河清低笑一声,心道果然是景佑西年,他还是大烨的二殿下,傅少陵还没有死,司临渊......一切都还来的及。
俟河清笑声逐渐畅快起来,算是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他这是回到了十年前。
俟河清接着连问道:“现在是景佑西年几月份?匈奴战况如何?除了你之外,雁北其他将领都还在否?还有,司临渊过来了吗?”
傅少陵一脸懵。
他愣愣道:“我说大将军啊,你是不是傻了,现在是景佑西年六月,匈奴和咱现在僵持不下嘞,自然不可能有大的伤亡。只是.......司临渊早就在议事堂中候着了,不是你说懒得理他,让他滚蛋的,怎么现在一首念叨。”
傅少陵话没说完,就见司临渊朝议事堂跑去:
“本将军现在就要见他!”
傅少陵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大将军,好歹换身衣裳,这样不伦不类的去见司临渊多跌咱雁北军的面子。”
许是听到了傅少陵的喊话,俟河清转身,噗嗤一声又进了屋子。
傅少陵将将松了口气,心道俟河清总算是理智回了笼,知道去见司临渊要换身合适的衣裳,不至于太丢他们雁北军的脸。
可当他再见俟河清时,却忍不住惊呆下巴。
好家伙,这玩意儿照样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愣是光着脚就抱着一个收拾好的包袱屁颠屁颠的跑去议事堂。
他还看到,包袱里露出一角帅印……
完了,这哪里是理智回笼,分明是疯的更厉害了。
傅少陵怕他闹出什么事情来,赶忙跟了上去。
俟河清与司临渊第一次见面就不对付,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雁北的帅印。
司临渊一介宦官,虽然在大烨权势滔天,被尊称为“九千岁”。
可他也不该一上来就觊觎雁北三十万兵马,将粮草扣押在离雁北关不远的定北城,就是不运过来,说是要俟河清拿着西北大军的帅印来换。
那时军情紧急,这批粮草雁北将士们都渴望己久,没有想到此人如此不择手段趁人之危,纷纷大骂司临渊。
尤其他们的统帅俟河清还是个皇子,几时吃过这样的憋屈,硬是和弟兄们挨了好几天饿,也不肯向司临渊低头。
这样一来,二人谁也不肯让谁,自然一开始就结下了梁子。
俟河清向来洒脱,现下回到景佑西年更是如此,他想着俟未期这厮本不是个好东西,想用着他这手里的兵牵制司临渊,而且叶太后这个人最是忌惮他功高震主,怕自己夺了俟未期的皇位,不如就干脆把这帅印交出去用来讨司临渊开心。
况且前世司临渊拿了帅印以后也没有苛待他手下的雁北将士。
这样一想,俟河清本就要回上京,纵使有兵权在手也并不能给他添上几分色彩,反倒是树大招风惹得旁人眼红利用,如谢煜所说,司临渊在他回京前就拿了他的帅印竟不经意间护住了他。
还有后来的种种,也都是如此。若说前几次还是巧合,但若次次如此却怎么也扯不上。
俟河清虽然不算聪颖,但也不算太过愚笨,刹那间思绪便清明起来。
当然,这回应该就是巧合,毕竟他和司临渊这时候才刚认识,人家犯不着护他。
也不知道前世自己是做了什么大好事才让司临渊对自己动心的,不过现在讨好也还来得及,俟河清这般想着,一只手拨开门帘,嚷嚷着就要见司临渊。
“司临渊!司临渊!司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