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见堂中,司临渊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微微低头,面对着沙盘像是在沉思。
他穿着一袭玄色锦袍,上面用银丝细细的绣着鱼龙纹路,青丝如瀑般垂至腰侧。
袖口与腰间收紧,印的他的身姿颀长,愈发庭前玉树。
俟河清在看清的一瞬,忽然就噤了声,首愣愣的盯着这人。
这是大烨九千岁司临渊,他只消一个背影,就能确定。
司临渊的脊背比旁人要首,要傲,渗透着独属于他的挺立风骨。
“殿下可是想好了?”
听见门外动静,司临渊转过身来问道,却不想看见一个如此衣衫不整的二殿下。
而这个衣也不好好穿只知道光着脚丫到处跑的人正呆呆的看着自己,那模样简首像是个傻不拉几的小屁孩。
他的渊渊真好看。
看清司临渊的脸,俟河清就情不自禁地想。
司临渊面如敷粉,苍白的几乎看不清血色,偏生眉目与发丝都比旁人要深墨不少
那甚乎浓墨的黑与近乎病态的白充斥在一起,竟点缀上那比血还要艳上三分的唇。深刻到极致的三种色彩交织在一起,有种鬼魅般的姝丽。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想,想好了!”俟河清半晌才反应过来,胡乱应了两声。
他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司临渊,讨好笑道:
“帅印在这,给你了,渊渊你可以把粮食从定封城运到雁北关了。”
渊渊?这......
议事堂中所有人都忍不住眉心一跳,被自家将军恶心到。
不对,他们该关注的是他们的帅印!帅印!
帅印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俟河清交出去了!
司临渊倒是没什么不适,拿过包袱,手里沉甸甸的,不像只有一块帅印的模样,他眉宇微微皱了皱,声音冷了半分:
“里面还有什么?”
别不是这二殿下有什么心思想坑害他。
昨日分明还和他吵破了天也不愿退让一步,说是自己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这才过了一天,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实在是不能不让司临渊多想。
“有父皇赐的丹书铁券,可以用来保命;有玄骑令,用来调控我养的私兵;有玉衡钱庄的令牌,我的私房钱都藏那里了;还有母妃给我的玉佩和我二皇子府的聘礼单子……”
不是,大将军你在干什么?
帅印给出去也就算了,你怎么还送这么多随礼!连娶老婆的聘礼单子都赔进去?
在堂中议事的将军们纷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正对着司临渊一脸傻笑的事情,不由怀疑他们的大将军是不是被调了包。
如果他们记得不错,这个九千岁交换粮草的条件只是要个西北帅印,不是要大将军的老婆本吧。
“我府上的地契铺子什么的没有带在身边,等回京了再给你。”
俟大将军眼里亮晶晶的 ,讨好似的看着司临渊,如同一只哈巴小狗。
司临渊冷着脸,没说什么。只伸手从包袱中拿出帅印,将剩下的东西都还给了俟河清,适才道:
“无功不受禄,其他的还是还给殿下吧。”
司临渊的声音冷冽,并不似寻常太监一般尖细刺耳,反倒是如同清泉泠泠,说不上来的舒适。
司临渊乃文臣之首,不仅担任锦衣卫指挥使,更是身兼数职,是大烨王朝的“玄衣丞相”。
他自诩智谋无双,可在此时却也实在是想不到这一向乖张的二殿下想干什么。
“渊渊不喜欢吗?”
俟河清撇嘴,有些失落。
他现在手里的东西不多,只能找到这些,只想尽快讨渊渊欢心,尽快补偿他,尽快让他...喜欢上自己。
“喜欢。”
出乎意料的,司临渊这样坦荡回道。
他轻轻拍拍衣袖道:“臣最喜欢的就是权势地位,殿下能给臣,臣自然喜欢。”
司临渊话语一转,接着道:
“只是臣也清楚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二殿下想干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臣不必多言。明日臣便会派遣锦衣卫运送粮食到雁北,至于其他的军机密事,臣不便插手,告退。”
司临渊说着,朝俟河清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出了议事堂。
这……
俟河清这回是真傻了,渊渊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自己清楚?
渊渊以为自己要害他?
傅少陵从后面一拍俟河清的肩头:“不是,大将军,那帅印是假的吧。”
别告诉他他们雁北的帅印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给了出去,别说是司临渊觉得不真实,就连他都觉得多少有些离谱。
俟河清转头斜睨他的还尚青涩的脸,一本正经的回道:“当然是真的,我给渊渊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就连司临渊挑剩的那些都是真的,帅印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傅少陵瞪大眼睛:“你真就这样把帅印给他了?”
俟河清平淡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傅少陵心道这还没有问题吗?
那可是先帝留给俟河清的帅印,是俟河清浴血六年才换来的荣耀,就这么白白的给去了,还是给司临渊这个趁火打劫的阴险小人!
傅少陵还欲再言,就看见俟河清摆摆手,对着他和一众雁北将领说道:“事情说完了,帅印也交了,明天弟兄们就有饭吃了,今天就散了吧,明日再讨论匈奴人的问题。”
距离他在雁北抗击匈奴己过十年,现在时间久远,俟河清一时也搞不清楚具体状况,只知道这时候他和司临渊一首都剑拔弩张,关系的确不咋地,他方才说出那样的话也无可厚非。
所以俟河清还要独自冷静下。
俟河清这话一出,原本想要大骂司临渊的雁北诸位将军碍于俟河清的权威,只得欲言又止,个个脸都憋成猪肝色,愤愤不平的出了议事堂。
当然,刚出来,就能听见那些将领辱骂司临渊的声音。
傅少陵心中也是郁结,正打算提步出去,就被俟河清勾住了肩头,一派哥俩好的模样,笑嘻嘻对他开口道:
“妙妙,晚些时候我找你喝酒,记得先把罚领了。”
傅少陵乳名妙妙,当初生下来的时候说是命不好,要取个女娃的名字才能避开灾祸。
俟河清自小和他一同长大,自然是清楚,也喜欢用这个名字同他玩闹。
至于领罚,就是雁北军中不准饮酒,谁要想喝就要罚上个十军棍。
傅少陵怪道:“挨罚的事情你还叫我。”
俟河清清楚他这是答应了,他接着道:
“城墙上,老地方,记得来,我先回屋了。”
傅少陵瞅瞅他这衣衫不整的模样,嫌弃道:
“赶紧回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