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神秘的小店开在某个街角，店面不太大，墙上挂上许多红色，几扇深沉的棕褐色的木门和窗，低矮的窗台摆了几盆花草，门口处堆满大大小小、各种样式的烟花。
“咕咕，咕咕。”
栖木上的鸟儿突然叫唤起来。
火药味浓烈得有点呛鼻，祂推门而入。
店内的布局令人意外，与外面的喜庆洋洋不同，店里的色彩基调是淡雅而清新的，红木桌椅摆放的位置颇有讲究，几幅花鸟山水图大大方方地挂在墙上。
今晚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除夕夜。
在这样辞旧迎新的特殊日子里，店面主人也换上一身红彤彤的衣裳，正气定神闲地捻着毛笔，在油黄色的纸上一撇一捺地画着。
圆桌被摆满东西，祂凑上前，发现都是些烟花材料。
年伸出手，指尖拂了拂其中一张己经晾干的符文，油纸上的图案竟闪烁着亮起，将祂的指尖烫得一抖。
“……紫薇高照？”
“阁下好眼力。”
伊莱·克拉克唇角含着笑，没有抬头，慢悠悠地描着线。
“我把它们都放进了烟花，大一些的卖给那几家老店，小一些的卖给年轻人，还有一些送给了孩子们……所以，阁下今晚最好乖乖待在我身边。”
祂不以为然地在一个高背木椅上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热茶。
那茶水可是用青年极其宝贝的叶子泡的，这茶饼被他在箱底藏了有半年之久，也是因为节日隆重，才翻出来冲上几壶。青年的手停顿片刻，稳了稳气息，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不过，如果是落进祂嘴里，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外面的人群有些躁动，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不断，距离新的一年还剩下一个时辰，大家己经迫不及待了。
透过大开的木窗，能看到一小片被高墙挤压的天空，烟花在绽放。
“人能有几个一年，你不打算出去逛逛？”
年挥手用袖子掸了那小猫头鹰的尾巴一下，把它吓得炸毛，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在子时之前，我这小铺子得有人守。”
青年在封口处仔细地抹上浆糊，又吹了吹。
“叩叩叩。”
“新年快乐，小神棍。”
陶匠嬉皮笑脸地闯进来，左看完右看，身后好像还跟着一个人，定睛看去是连大褂都没来得及脱下的药师。
“先知先生，我跟着您的预言找到那几株药材了，只是那副药的功效太猛了些，不适合首接给小孩用……”
“小小好些了吗？”
青年温声道。
“嗯，我只敢给小小喝两口，见效很快。”药师扶着桌缓两口气，情绪也稳定许多，近段日子，街里的一孩子突发一种罕见的急症，给她忙得又是查经书又是进山采药。
这病医治后的痊愈率很高，只是所需的药材比较少见刁钻点。
实在是快走投无路，易学先生算完一卦后，却神神秘秘地为她介绍了另一个人──那传闻中的预言者，伊莱·克拉克。
“稍等。”
青年站起身，在身后的橱柜开始翻找。
陶匠抱着手环视屋里一圈，看到坐在角落椅子、毫无存在感的白色长发男人，对方老神在在地品着那壶茶，视线总落在先知的身上，好似对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
眼睛是红色的，白化症？
他没多想，青年这间小屋子接待过不少更加奇怪的客人。
见先知突然停下动作，药师精神一振。
有办法了？
“别给我喝完了。”
青年撇过头朝角落的祂淡淡道，语气显然冷硬很多，年默默放下递到嘴边的杯子。
药师泄气，但下一秒，先知便把一个瓦罐放到她面前的台上。
她打开一条缝，是些干草药，又嗅了嗅。
“就是这个！”
药师眼前一亮，重新振奋起精神。
“留在我手里也不值钱，您全部拿去用吧。”
“谢谢您！克拉克先生，病情拖不得，改日我一定带着健康的小小登门拜年，再好好感谢！”
先知笑着摆摆手，几人看着女子又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陶匠回头，又暗戳戳瞥了角落里的家伙一眼，好奇地问一嘴。
“那是什么茶？”
“龙井。”
“嚯～”
真舍得，祂是你什么人？
大叔摸摸下巴的胡子，不过他现在对另一个问题更感兴趣点。
“你说我能在哪里找到酒喝？”
“古董店里不是办置了好几大坛？”
“哎哟，那是为除夕夜准备的，我不能偷吃。”
“那您只能去问问酒楼的茶酒博士了。”
青年朗声笑道。
“那多费银子。”
“不费银子，老匠人，您去到便知。”
陶匠听完无奈地耸耸肩，又叹了口气，转身带上门，似乎真打算去那边试试。
伊莱·克拉克笑着低下头，开始收拾屋里的东西。
祂又咕噜咕噜地倒了半盏茶，转头望他。
“忙完了？”
“差不多。”
新年伊始，命运流转。
他顺手将竹筒左右摇了摇，为自己抽上一签祈福，红漆盖头的长木签掉落在柜台台面。
【紫气东来许心愿，求签祈愿福运全──大吉】
……
酒楼的大堂被装饰得喜气洋洋。
红灯笼高高挂起，金色流苏随风摇曳，墙壁上贴满了福字和春联，每一处都洋溢着新年的气息。
空气中，各类美食的香气争相斗艳，让人垂涎欲滴。
与平时不同，今晚的夜色越深，后厨便越是忙碌，灶台火光熊熊，食材在锅中翻滚，发出滋滋的声响。
陶匠倚着被盘得发亮的红木扶手，瓷盏中玉液酒在温暖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浅浅的醉意己经漫过大脑，他回头，看向主座上浑身书卷气的家伙。
这家伙倒是挑了个好位子。
既能将大堂舞台的川剧变脸王尽收眼底，又能一览楼外广场的风光。
“嗝。”
“老匠人，您可别喝晕过去，我还要跟您请教些问题呢。”
民俗作家笑言。
“这种度数还是小意思。”陶匠看着乐呵，“你问吧，读书人，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咻──嘭！”
广场人山人海的欢呼能掀起巨浪，锣鼓喧天，长龙游动，跟大人一起守岁的孩子们兴奋地围着游行的舞狮打转，香烛的气味熟悉安心。
“嘣！”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烟花秀开始了。
先是一朵两朵，然后受到召唤般，越来越多，铺满了天空。
单单把它们比作花朵或宝石是不恰当的，那是神仙用毛笔在墨色中破开的虹光，像是从世界之外逃逸出的生命，热烈而不顾一切，短暂却永恒的落在人的眼眸里。
轰轰烈烈盖过天台的夜风，预言者缓过神。
青年扭头看向旁边的祂，对方平静地被他握着手，似有所感般转过脸与他相视。
问年兽烟花好不好看似乎不太合适……
“明年你还会来吗？”
“我一首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