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的手骤然垂下，整个人彻底昏死过去。
“谢瑾！谢瑾！”林烬慌乱地拍打他的脸，触手却是一片滚烫。他猛地撕开谢瑾的衣襟，只见胸口一道箭伤周围己经泛出骇人的黑紫色。
“军医！快叫军医！”林烬的声音几乎撕裂。
纪昀翻身下马冲过来，见状立刻喝道：“快！备担架！王爷中毒了！”
林烬死死抱着谢瑾不撒手，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
微弱的呼吸拂过指尖，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看到谢瑾越来越灰败的脸色，心脏又揪了起来。
“声声，松手，让他们把子瑜抬上担架，送回军营。”纪昀按住林烬的肩膀，“你这样抱着，军医没法诊治。”
林烬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将谢瑾交给赶来的士兵。他踉跄着站起来，突然抓住纪昀的手臂：“贺鲁呢？”
纪昀脸色阴沉：“跑了。那山路太窄，大军无法追击。”
林烬眼中杀意暴涨：“他必须死。”
“现在最重要的是子瑜。”纪昀压低声音，“太子的事......”
林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救谢瑾，其他的......”他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爱人，声音哽咽，“其他的以后再说。”
军营内，烛火摇曳。
林烬站在帐内一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军医正用烧红的匕首剜出谢瑾肩头的箭簇，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呃——”谢瑾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浸透了鬓发。他浑身痉挛，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军医按住他挣扎的身体：“王爷忍忍，毒血必须放干净。”
林烬别过脸去，喉结剧烈滚动。
帐外风雪呼啸，却盖不住刀刃刮骨的声音。
一滴泪猝不及防砸在靴面上，他慌忙用袖口去擦，却发现越擦越多。
“声声......”谢瑾嘶哑的呼唤突然传来。
林烬浑身一颤，转头正对上那人虚弱的笑容。谢瑾唇色惨白，额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却还强撑着朝他伸手：“过来......”
军医趁机将最后一点腐肉剔净，谢瑾疼得仰起脖颈，喉结在月光下划出脆弱的弧度。
林烬扑到榻前握住他的手，触到满掌黏腻的冷汗。
“疼就咬我。”林烬把手臂递到他唇边，声音发颤。
谢瑾却轻轻摇头，指尖抚过林烬通红的眼角：“我咬你.....你不疼啊？”
“疼，但是能和你感同身受疼也值得。”
“傻声声......”
军医突然往伤口倒药粉，谢瑾疼得蹙起眉头，始终没叫出来。
林烬还在这里，不能把他惹哭了。
“好了。”军医终于包扎完最后一层纱布，“王爷底子好，静养半月就能痊愈。”
“先生，麻烦您去看一下卫骁，卫统领。”
“是，王君。”
帐帘落下时，谢瑾己经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用指节勾着林烬的小指。
林烬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抱住他，才发现他后背全是鞭痕，新伤叠着旧伤，有些己经结痂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帐内烛火微微摇曳，谢瑾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林烬的发顶。
“我的声声今天真厉害。”他嗓音沙哑，却带着笑意，“那一箭射得真准，贺鲁那张丑脸都疼歪了。”
林烬低着头，没吭声，只是攥着他衣角的手指微微发颤。
谢瑾的拇指蹭过他泛红的眼尾，温声问：“是不是吓坏了？”
这一问，林烬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可眼泪却止不住，一颗一颗砸在谢瑾的手背上。
“我、我其实......”他声音哽咽，肩膀微微发抖，“我其实没那么厉害......”
纪昀回来的路上还在夸他临危不乱，说他箭术精湛，说他站在风雪里拉弓的样子像极了谢瑾。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手在抖。
射中贺鲁的那一箭，他酝酿了很久，甚至屏住了呼吸才敢松弦。
他根本不会武功，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暗卫营的新人都打不过。
可他是谢瑾的王君，是瑾王府的主子，他不能露怯，不能害怕。
如果他慌了，谢瑾的人怎么办？那些跟着他冲进雪夜的将士们怎么办？
“我......我好怕......”他终于哽咽着开口，眼泪浸湿了谢瑾的衣襟，“我怕我来晚了......怕你等不到我......我怕自己要是害怕了，那群人就不会跟着我了......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瑾，我好想你.....你今天昏倒的时候，我......怕死了......”
谢瑾的心狠狠一揪，手臂收紧，将他往怀里带，完全不顾伤口被牵扯的疼痛。
“不晚。”他低声道，掌心抚过林烬的后背，“你来得刚刚好。”
林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记得避开他的伤处，整个人蜷在他身侧，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谢瑾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声声，你己经做得很好了。”
“我不好......”林烬摇头，眼泪蹭在他颈窝，“我连剑都握不稳......我、我差点害你分心......”
谢瑾低笑，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可你救了我。”
“如果不是你那一箭，贺鲁早就下令放箭了。”
“如果不是你带兵赶来，我和那十八骑，一个都活不了。”
林烬红着眼眶看他，睫毛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谢瑾的指腹轻轻蹭过他的脸颊，擦掉泪痕：“我的声声，是天底下最勇敢的人。”
林烬鼻尖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猛地埋进谢瑾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腰，却又小心地避开了伤处。
“谢瑾......”他闷闷地喊他，声音带着哭腔，“我快吓死了......”
谢瑾低低“嗯”了一声，掌心贴在他的后颈，轻轻。
“我知道。”
他的声声，平日里骄矜傲气，可骨子里却比谁都柔软。
今天这一遭，是真的吓坏他了。
林烬哭累了，整个人脱力般靠在他身上，呼吸渐渐平稳。
谢瑾说让他上来睡，林烬二话不说就脱掉鞋袜上去，他侧过脸，反过来把谢瑾抱在怀里。
“我哭好了，睡吧，你是病人，今晚，我来哄你睡。”
谢瑾没拒绝，大鸟依人靠在林烬的怀里，嘴角露出笑容，任由林烬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