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和平心中跟猫抓似的，好奇心起来了，非得搞清楚这件事，“自芳，你说，陈越他怎么想的！”
余自芳：“？”
“咳咳，我考考你。”
“......”
难道是在问她如何对付陈越？
她斟酌着，“老师，您就别考验我了！您明明知道陈科长对副厂长之位势在必得。”
崔和平有些沮丧，“你知道了？”
“老师？”
余自芳纳闷，就见老师长叹了一口气，挺首的背略微佝偻，就连意气风发的头发都塌下来了，露出了后移的发际线。
到底发生什么了？
余自芳暗暗心惊，她错了，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老师啊！
天底下从来都不缺聪明人，崔和平宽慰着自己，“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事余自芳斟酌半天了。
从知道崔和平日后要升副厂长开始，她就在琢磨自己升科长的可行性。
可惜，有陈越压在头上，概率很低。
陈越这个人，能同时得到钟厂长和刘副厂长的点头，被指为下一任副厂长，本身就能力不俗。同时，他背景也不弱，亲家是省里的高官。
他本来是板上钉钉的副厂长，可谁让中途出了意外，半路杀出来一个崔和平呢。
钟厂长肯定很难办。
于公，陈越是个好用的下属，关系背景不小，钟厂长肯定不愿意少了位心腹大将。
于私，跟着自己干的小弟没得到应有的奖励，也将会影响钟厂长日后的威信，光在那画饼，以后谁还愿意跟着他？
所以对钟厂长来说，挽留陈越是必须，可怎么留人就成问题了。
这也给了仇书记可乘之机。
陈越是钟厂长的心腹，眼看他们有了间隙，一个合格的农民怎能不挥锄头？
此外，一旦崔和平选择了帮助钟大奎，他就必须找一个能量大到能影响到市里决定的人。
拉拢陈越，稳赚不赔。
看起来，厂长和书记都需要陈越，他只用稳坐钓鱼台。但归根到底，陈越只是崔和平之后的第二选择，这让他如何甘心？
陈越的野心毫不掩饰。
更何况，即便他没竞争上副厂长，也仍有技术科科长的位置保底。
余自芳想了许久，自己唯一胜过对方的，就是技术成就和学历，但这并不是领导提拔的最关键要素。
唯一的方式就是陈越自己出昏招，最好昏到被开除的地步。
多说多错，陈越要是稳如老狗，那还真不好出手，可他若是先乱了阵脚，自己就有机可乘了。
余自芳微微摇头，“老师，稳住，咱们以不变应万变。”
不变的是他们，变的是刘副厂长跟崔父。
余自芳自知力小，便兴起了借力打力的想法。
她听着车间里陆陆续续传来的窃窃私语，提起另一个话题，“老师，分房的事什么时候提上日程啊？耽误久了，不利于厂里团结啊！”
崔和平有些微微失神，这话跟崔父说的一模一样。
——“越急，破绽就越多。和平啊，咱们要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他要是也不急呢？”
——“慌什么？自有你姐夫出手。”
刘福在临退休之前唱这出大戏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他省委办公厅的儿子！
崔和平眸光复杂的看着余自芳，这孩子心眼比筛子还多，不愧是章家的种啊！
“新房定有你一份，耐心点。”他摸了摸胡子，低声给出承诺，“建房可不是件小事，再等等吧。”
世上的聪明人很多，就如同用房子换现金流一般，余自芳能想到，刘福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但方法是方法，落实是落实，现在就看谁关系硬，能影响市里的决定了。
有崔父在上面压着，这事绕不开这尊大佛。
谁能开出满意的筹码，谁就能得到他的支持。
崔和平稳坐钓鱼台，丝毫不急。
至于陈越嘛，以为攀上了高枝，找了个来头大的亲家就能取代他？
笑话。
岳父哪有亲爹亲？
面上不悦的崔和平，心里却丝毫不慌，他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趁此机会也好探探仇滋霖跟钟大奎的态度。
十二车间离技术科最远，加上崔和平有意放慢脚步，两人到的时候，车间主任己经开始给众人做思想准备了。
内容老生常谈，无非是厂里不容易，厂长也很难，大家多理解。
崔和平从后窗往里看，眼睛转了一圈，“你先去吧，我在外面看着。”
余自芳点头，往前门走去。
恰在此时，车间后边传来一个粗粝的嗓音，“慰问什么慰问？又不发钱又不发物的，就嘴巴上几句空话顶什么用？我看厂里一天到晚就知道那里做样子，有本事先把工资发了再谈慰问的事！”
人群顿时一阵骚乱。
不少人纷纷叫好。
车间主任气的吹胡子瞪眼，“谁？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众人彼此观望，相处了七个月，对彼此都有所了解，但事关自己的利益，大家自然不肯指出人来。反而还纷纷支援：
“是啊主任！下个月就要过年了，怎么一点准信都没有啊！”
“主任，您说句话啊！我老娘还等着钱看病呐！”
“上了七个月的班，拢共才规矩发来几个月？三个月没发钱，我家都快过不下去了！昨儿还有人低血糖犯了，险些晕了掉进炉子里！”
“梁主任，你们不会是看我们新来的，故意欺负我们吧！”
......
一时之间，车间主任孤立无援，他拿着喇叭，声嘶力竭，“同志们！安静一下！听我说！”
车间主任平时为人还算公正，姚辉不带头闹事，其他人也愿意给他个面子。
车间主任大声道。
“咱们车间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不是厂里不发工资，是苏联人不讲信用，罔顾事实，不给钱！”
“现在厂里正是要紧关头，困难时候，更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共克难关！”
“再说了，其他车间都压了三个月的工资，就连厂里的所有干部都是如此！”
他余光瞥到站在门口还没进来的余自芳，眼前一亮，“余技术员，你说是不是？”
余自芳：“......”
这种时候给我搞火眼金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