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马关的清晨被血腥与恐慌笼罩。霍骠姚带着一身凛冽寒气返回小院时，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雪前的铅云。
“手法干净利落，是高手所为。两名死者，看装束是‘黑水帮’的探子，专做边关走私和情报买卖的勾当。心口被利爪洞穿，心脏不翼而飞。墙上血狼头…用的是死者的血。”霍骠姚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这是警告！也是栽赃！想把脏水泼到我赤马关头上！”
“黑水帮？”荆轲眉头紧锁，“这帮人向来认钱不认人，谁给钱就给谁卖命。他们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扶苏的人？”
“未必是扶苏亲自指使。”李惊鸿冷静分析，“但血狼营的标记做不了假。扶苏在边关的触手，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悦来居的王掌柜，消息灵通得过分了。”
霍骠姚眼神锐利：“我己派人暗中盯着悦来居。眼下最棘手的是，这案子发生在我的防区，死了江湖人，还是这种死法。按惯例，需上报兵部，由朝廷派员或授权地方官府查办。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朝中己有人弹劾我‘纵兵扰民’、‘结交江湖匪类’，这案子若被有心人利用…”
李骁靠在暖炕上，听着他们的对话，体内新生的内力溪流奔腾不息，眉心那点凝练的青芒微微跳动。他尝试着将意念沉入其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周围环境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瞬间扩散开来！
他能“听”到院外寒风中蕴含的稀薄水汽与冰寒之意，能“看”到墙角一株枯草根部残留的微弱生机挣扎，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霍骠姚身上那股因愤怒和压力而略显紊乱的阳刚血气，以及荆轲体内如同熔炉般旺盛却带着一丝旧伤隐痛的生命之火！
这便是引气入体后的感知吗？李骁心中震撼。他下意识地将感知投向隔壁房间昏迷的柳宗元。老人气息微弱，膝盖伤口处盘踞着一团顽固的阴冷死气（尸毒残余），正与老人自身微弱的生机艰难对抗。他尝试着将一丝极其细微的、温润平和的生机之力（源自引气后更精纯的掌控）隔空渡过去，如同春风拂过冻土。柳宗元紧锁的眉头似乎微不可察地舒展了一丝。
“或许…不用等朝廷的人。”李骁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能看看尸体吗？”
屋内三人同时看向他。
霍骠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审视。荆轲则一拍大腿：“对啊！你小子那手治伤的邪门本事！说不定能看出点门道！”
李惊鸿看着弟弟苍白的脸上那双异常清亮的眼睛，没有反对，只是默默上前扶他起身。
***
停尸房设在军营偏僻角落，阴冷肃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并排躺在冰冷的石台上。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防腐药草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
霍骠姚屏退左右，只留一名绝对信任的亲兵队长守在门外。
白布掀开。饶是荆轲和霍骠姚见惯生死，看到那胸口碗口大、边缘血肉模糊的空洞时，依旧眼神一凝。李惊鸿面不改色，目光锐利地扫过尸体其他部位。
李骁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腾。他闭上眼，眉心青芒无声流转。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知，而是主动将精神力凝聚成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狰狞的伤口！
嗡！
一股混杂着浓烈血腥、阴冷死气、狂暴戾气的混乱能量场瞬间冲击着他的感知！远比之前感知活人时混乱和污浊百倍！
他强忍不适，意念沉入青芒核心，回忆着昨夜鲸吞灵气时那种“解析”与“剥离”的感觉。青芒微光流转，如同精密的筛网，开始尝试过滤、解析伤口处残留的能量信息。
混乱！暴戾！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杀戮欲望！
但在这混乱的核心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锐金之气！如同淬毒的针尖！冰冷！锋锐！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能撕裂魂魄的穿透性！这绝非普通江湖武功能留下的痕迹！更蕴含着一种…与那血狼头标记隐隐呼应的凶煞气息！
“造物…解析！”李骁心中默念，意念高度集中，试图锁定那丝锐金之气的本源结构。
轰！
脑海仿佛被重锤击中！剧烈的眩晕和刺痛感袭来！解析死亡残留的能量，远比吸收活人生机或天地灵气困难百倍！消耗更是恐怖！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被李惊鸿一把扶住。
“怎么样？”荆轲急问。
李骁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喘息道：“凶手…用的是…一种极其锋锐的爪类武器…或者…功法！力量属性…至阴至锐！带着…撕裂魂魄的煞气！和…血狼头的味道…同源！”
“撕裂魂魄的煞气？”霍骠姚眼神一厉，“魔教‘碎魂爪’？还是…塞外萨满的‘噬魂术’？”
“不止…”李骁缓了口气，强忍头痛，指向其中一具尸体微微扭曲、紧握成拳的右手，“他手里…好像攥着东西…”
霍骠姚立刻上前，小心掰开死者僵硬的手指。一枚沾满血污、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铁片掉落下来！铁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硬生生掰下来的，上面隐约可见半个模糊的、扭曲的狼头刻痕！
“血狼令碎片！”荆轲倒吸一口凉气，“杀人者故意留下的？！挑衅？！”
“不…”李骁虚弱地摇头，眉心青芒微弱地指向碎片，“这碎片上…残留的锐金之气和煞气…最浓！它…它本身…就是凶器的一部分！或者…是凶手故意嵌入伤口的！”
霍骠姚拿起那枚染血的碎片，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和一丝微弱的刺痛感。他眼中寒光爆射：“好狠毒的心思！用特制的、带有血狼营标记的暗器杀人，再将碎片留在尸体上！这是要把‘血狼营当街行凶’的罪名坐实！无论是不是扶苏干的，这盆脏水，都结结实实扣在了我赤马关头上！朝中那些等着抓我把柄的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亲兵队长急促的声音：“将军！兵部加急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到的！”
霍骠姚心头一沉，快步走出停尸房。片刻后返回，手中多了一份盖着兵部大印的火漆密函。他拆开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在眼中燃烧！
“混账！”他低吼一声，将信纸狠狠拍在石台上！
荆轲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查北疆赤马关守备副将霍骠姚，御下不严，致关城混乱，商旅不安…更有奏报，疑其麾下与江湖匪类勾结，滋生事端…着令霍骠姚即刻卸任守备副将之职，暂留原籍待参！赤马关防务，暂由监军使吴良督办…接令之日，即刻生效！”
明升暗降！夺权！而且是如此迫不及待！在凶案发生的第二天清晨，八百里加急的撤职令就到了！这速度，这“恰到好处”的时机！
“吴良？那个阉党走狗？”荆轲怒骂，“让他来管赤马关？这关城还要不要了？！”
霍骠姚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发白，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抬头，看向李骁，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却也带着一丝深沉的无奈：“李兄弟，你刚才说…能感知到凶手残留的力量气息？若…若那人再次出手，你可能锁定？”
李骁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内力和眉心凝练的青芒，虽然疲惫，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他迎着霍骠姚的目光，缓缓点头：“只要他再动用那种力量…靠近一定范围…我能感应到！”
“好！”霍骠姚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我霍骠姚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这赤马关，是我和兄弟们用血守下来的！绝不容宵小践踏！这黑锅，我不背！这兵权，他们想夺，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李兄弟，荆大哥，柳先生，惊鸿姑娘，霍某…需要你们的帮助！”
风雪虽暂歇，赤马关内，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暗战，己然图穷匕见。而李骁体内那点新生的青芒，将成为刺破迷雾的关键利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