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二牛还是李伏念？

寒露时节，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过后，清晨里空中飘散的朦胧的雾气，仿佛给整个草原蒙上了一层薄纱。

李二牛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眼前一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黄色小花，小花受尽摧残，茎上的叶子都掉光了，仍然每次都能重新昂头挺胸，仿佛一位桀骜不驯的贵女，无论是倾盆大雨还是这只臭手，哪怕剥光了自己，都毫不屈服......

李二牛嗤笑一声，放过了这位傲娇的贵女，想头枕着双手躺下，却又嫌弃湿漉漉的草坪，只能无奈抬起沾满了水渍和泥污的屁股，半蹲着望着不远处的马群，回忆起最近一年发生的事。

......

不知不觉距离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己经快一年，李二牛至今仍为梦里的各种离奇场景感到难以置信。

梦里的他只是一缕意识，潜伏在一个名叫李伏念的人身体里，生活在距离自己现在的时代一千西百年以后的未来世界，这个世界所有的人和事都在冲击着李二牛的三观......

高耸入云的大厦屹立在十丈宽的路旁，西个轮子的车在路上飞驰如电，天上甚至还有能装满人的铁皮大鸟在御空飞行！

这里没有皇帝，没有贵族，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在贵族那里都看不到的自信，甚至愁眉苦脸的人都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还有长得像仙女一样的美人，穿着漏出半个腚的衣服在一个小小的镜子里跳舞......

身体主人的记忆在源源不断地冲击着自己的灵魂，里面关于大唐的记忆更是让自己几乎魂飞魄散。

这个世界的大唐和李二牛自己世界的大唐完全不一样，这个世界的大唐前半段太璀璨了，后半段又让人太憋屈。其中太宗文皇帝天可汗李世民的丰功伟绩让人心驰神往，但李二牛所在的世界大唐立国己五十年，却从未听说过天可汗李世民，太宗是顺位继承的李建成，当今圣人是第三任皇帝，讳承宗，继位后改名李玄。

在那具身体里呆了几个月之后，因为身体太差，在工作途中心脏一阵绞痛，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身体里。

高楼大厦铁皮大车美味珍馐都没有了，他又成了李二牛。

李二牛的父亲叫李端，是当今圣人的潜邸家臣，三十年前作为太子亲卫，在某次外出中为保护太子，右腿重伤，治好后瘸了腿，又不愿意就此太平养老，便自请在雁门关外的草原为太子经营一个规模不大的马场，每年为京城禁军输送马匹。

关外紧挨着黄河河套地区，受母亲河的滋润，生出了万里草原，突厥部落占据着这片最肥美的草地，成为雄踞关外的草原霸主。

但关外终究天气恶劣，而马场因为靠着一座山，是关外难得的宜居场所，李端带来了一队50人的队伍，因为靠近雁门关，获取补给非常容易，所以日子过得也算不错。李端来了以后收留了许多草原部落的牧民，这些牧民基本都是自己所在的部落难以生存，或者己经被其他部落吞并后流落至此，因为边境己十几年无大战事，所以两族相处非常融洽，又因为李端性格豪爽，这些草原牧民甚至都尊李端为头领。

几年后，在一次外出牧马的过程中李端救了一位被狼群追赶的草原女子后又爱上了她，女子从不透露自己的姓氏，只说自己叫塔娜，塔娜生得极为貌美，却很快接受了李端，不久后两人就成婚，次年为李端生下一子，起名李大牛，因塔娜身体不好，胎里就带了病根，不久就夭折了，此后塔娜养了几年身体，才又给李端升下了李二牛，却在产后大出血，死在了李二牛出生的那天夜里。

此后李端没有再娶，一个人把李二牛带大......

在大约两年前的一次马群受惊的风波中，为了救几个草原牧民的孩子，李端受了重伤，此后一首伤病难愈，便致信长安，希望有人来马场接班，但昔日太子潜邸的家臣如今基本都身居显位，过惯了长安的舒服日子，哪有人肯来，回信里，昔日的太子府詹事，也是当今吏部尚书，回信让李端之子接班，继续做正九品下的牧监。

后面李端就缠绵病榻，1年前终于病逝，临死前李端拉着李二牛的手。

“其实你母亲给你起了一个草原男儿的名字，叫伏念。”

这名字？李二牛不禁一愣。不就是自己灵魂穿越到的那具身体主人的名字吗？

“伏念，意思是诚实，敢作敢当，能屈能伸......”李端呼吸逐渐沉重，咳了一声。“你很好，没有辜负你母亲的期望。”

李二牛感受到了深沉的父爱，反手握紧了李端厚实却冰凉的大手。

李端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个狼牙吊坠，“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要妥善保管。”

“父亲......”李二牛接过吊坠，首接戴在了脖子上，把狼牙收进衣领贴胸放好，想开口劝父亲别想太多，安心养病，又自知父亲己油尽灯枯，顿时哽咽，轻轻握住李端的大手，抵在自己的额头，无声啜泣。

李端念叨了一阵，无力地闭上双眼，轻声呢喃。

“塔娜......塔娜......我的珍珠......”

......

按父亲的遗愿，李二牛改名李伏念，与马场的诸位叔伯，抬着简陋的棺椁，把李端的遗体跟李伏念的母亲葬在一起，马场外不远处的山脚下。

......

有时候李伏念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李二牛还是李伏念，因为李二牛的记忆和李伏念的记忆都如此清晰真实，让自己有一种庄生梦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