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鲸的鲸歌在海面回荡时,糖霜宫的宫门正随着赤灼心口的契约纹缓缓裂开。门扉上用龙血写就的“灼”字流淌如熔金,滴落在玄羲为她砌的糖霜台阶上,竟开出一朵朵透明的糖花——每朵花的纹路,都像极了她化形前甩动的红鲤尾鳍。
“三百年了,这宫门终于开了。”玄羲的莲翼轻轻拂过宫门边缘的糖霜棱线,指尖触到当年刻下的小字——“赠吾家红鳞儿,永享甜欢”。字迹被龙血浸润后,竟透出三百年前的甜香,像刚出炉的龙涎糖,混着东海咸水的气息。
赤灼扒着门缝往里瞧,琉璃般的海水中,殿内遍地都是凝固的糖霜,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正中央的龙涎香案上,摆着个拳头大小的糖罐,罐身用银丝嵌着她化形前的红鲤模样:圆鼓鼓的鱼眼,甩动的尾鳍上还沾着糖霜,像极了玄羲当年偷偷塞给她的糖块,总被她叼在鱼嘴里晃悠。
“你看那个糖罐!”赤灼的鱼尾在身后水面拍打,溅起的水花里竟混着细碎的红鳞虚影——那是她化形前的鳞片,如今只在情绪波动时偶尔显形,“和你藏在珊瑚礁石缝里的一模一样!每次我想叼走,都会被你的莲翼尖轻轻敲鱼头!”
玄羲笑着将她揽进莲翼,指腹蹭过她鼻尖的糖晶:“那时你总说龙涎糖罐太重,红鲤嘴叼不动。”他屈指轻弹糖罐,罐口的糖霜竟化作飞萤,在殿内组成三百年前的画面——红鳞鲤鱼蹲在珊瑚礁上,鱼尾卷着糖罐团团转,嘴里还叼着玄羲刚刻好的木哨,鱼鳃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
赤灼的鱼尾在水中轻轻甩动,卷起的水流冲散了糖霜地上的积尘,露出底下用糖晶拼成的星图。玄羲的莲翼尖点在星图中心,那里赫然标着“东海龙渊”的位置,旁边用糖霜写着小字:“待吾家红鳞儿化形,便带她回家。”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能化形。”赤灼蹲下身,指尖划过“家”字的糖霜勾,龙爪(此刻尚未完全化形,更似覆着红鳞的鱼鳍)不小心蹭掉一块糖霜,“还偷偷在糖罐里藏了龙涎草,害得我每次叼起来都打喷嚏,鱼鳃里全是草屑。”
玄羲低笑出声,莲翼替她挡住从殿顶漏下的碎珊瑚:“傻鲤,那是本君用莲台玉露泡的安神草,你总在夜里偷溜出去追发光鱼群,害得本君……”他忽然顿住,指尖温柔地梳过她的红发,“害得本君总要提着糖灯去找你,看你蜷在珊瑚丛里,鱼嘴里还叼着半块化了一半的糖。”
糖霜宫的偏殿里,整面墙都是用糖晶砌成的《龙渊糖谱》。赤灼的龙血滴在糖墙上,凝固的糖霜竟化作流动的糖浆,显露出南宋糖艺师的手记:“龙涎香需配红鳞露,方可炼就永不化之糖。”旁边的糖画里,红鳞鲤鱼正将鳞片放进紫铜炉,青衫少年在旁扇风,炉口飘出的甜香竟凝成云朵,每朵云都像极了她甩尾时溅起的水花。
“原来你当年炼糖,用的是我的鳞粉。”赤灼摸着糖画里自己甩尾的模样,鱼鳍状的指尖不小心蹭掉一块糖霜,底下竟露出玄羲的字迹:“吾家红鳞儿的红鳞,比南海珊瑚还甜。”
玄羲的莲翼突然收紧,指腹按在她心口的契约纹上:“那时你总掉鳞,本君便偷偷攒起来,想炼出世界上最甜的糖。”他忽然低头,唇擦过她的发顶,“没想到糖没炼成,倒把你炼成了能引雷劫的赤甲龙。不过也好,现在不用怕你被海鸟叼走了。”
话音未落,糖罐突然震动,罐口的糖霜飞进赤灼口中。她尝到三百年前的味道——龙涎香混着红鳞的甜,像玄羲第一次喂她吃糖时,指尖残留的温度,还带着点东海海水的微咸。那时她还是尾红鲤,总爱用鱼头蹭他的袖口,看他在珊瑚礁上刻莲哨,碎掉的糖渣掉进海里,能引来一群衔糖鱼。
糖霜宫的地砖突然亮起鲸纹,与赤灼腰间莲哨的纹路共鸣。玄羲的莲翼尖点在地砖交点,竟弹出个用糖晶封着的南宋瓷瓶。瓶身刻着“河清海晏”,瓶塞处缠着银丝,正是巨鲸当年衔来的那只,瓶身上的缠枝莲纹,和他莲翼的脉络一模一样。
“赵构的瓷瓶?”赤灼拔开瓶塞,里面掉出卷用糖霜粘住的绢帛。绢帛展开时,糖霜遇水融化,露出赵构的御笔:“九瓣莲心现,龙渊锁钥开,东海有灵珠,可解雷劫哀。”字迹边缘晕着淡淡的甜香,像极了老周烤定胜糕时飘出的糖雾。
玄羲接过绢帛,指腹抚过“灵珠”二字:“三百年前本君算出你有雷劫,求赵构寻来东海灵珠,没想过他竟封在糖罐里。”他忽然指向糖罐底部,那里有个凹槽正好嵌得下莲哨,凹槽边缘刻着细小的红鲤鳞片纹路,是他当年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赤灼将莲哨插入凹槽的瞬间,整个糖霜宫开始震动。糖晶地砖纷纷亮起,组成完整的引炁阵,将她和玄羲的气息锁定。殿顶的糖霜穹顶裂开,露出三百年前玄羲埋下的灵珠——那是颗裹着糖霜的珍珠,正与她心口的九瓣莲心共鸣,珍珠表面流动的光纹,像极了她化形前在水中游动时留下的红鳞残影。
“这是……‘定胜珠’?”赤灼看着灵珠散发出的甜香光雾,忽然想起老周说过的话,“她说定胜珠能定住所有坏运气,还说……吃到甜的珠子,往后的日子都会像糖霜一样甜。”
玄羲的莲翼将她圈在灵珠的光雾里,指尖替她拭去眼角突然渗出的水光——那是红鲤时期的记忆太汹涌,连化形后的眼泪都带着糖霜的味道。“傻鲤,哭什么。”他的声音温柔得像融化的糖霜,“本君说过,会护着你,从你还是尾偷糖的红鲤时,就没打算放手。”
灵珠的光芒突然暴涨,将两人包裹其中。赤灼在光雾中看见幻象:三百年前的东海,玄羲跪在龙渊神殿前,用自己的一缕莲魄换了这颗灵珠,只为她能避开雷劫。而她那时还是尾红鳞鲤鱼,正叼着糖块趴在他肩头打盹,鱼鳃轻轻蹭着他的脖颈,全然不知他为她承受的一切。灵珠的光雾里,还飘着她当年不小心吞下去的糖渣,在时光里凝成了小小的糖晶。
“玄羲……”赤灼的声音哽咽,龙爪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指尖却带着红鲤特有的微凉,“你总是这样……把什么都藏起来。”
“因为你是我的红鳞儿。”玄羲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带着糖霜味的吻,莲翼轻轻包裹住她颤抖的身体,“从你第一次用鱼头蹭我手心,叼来半块沾满泥沙的糖时,本君就知道,这东海再大,也留不住你这尾爱闯祸的傻鲤。但无论你是红鲤还是赤甲龙,本君都会守着你。”
光雾散去时,糖霜宫的地面浮现出新的星图,指针指向东海更深处的“龙渊神殿”。玄羲拾起地上的定胜珠,小心地放进赤灼的银鳞披风——披风内衬的红鲤鳞片暗纹在灵珠光线下微微发亮,那是他当年偷偷缝进去的,说是能护她平安。“看来下一站,是去拿你兄长封在神殿里的逆鳞了。赤霄兄长当年把逆鳞嵌进祈雨碑,其实也留了一半在龙渊神殿,等着你来取。”
赤灼点点头,抬头看向宫门之外。巨鲸正浮在海面,鲸背上的瓷片拼成“前行”二字,每块瓷片上都映着她红鲤时期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糖霜宫的甜香混着玄羲身上的莲息,让她莫名心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叼着糖块在珊瑚礁间穿梭的年代,只是身边多了个永远为她提着糖灯的人。
“走啦,”她拽了拽玄羲的手,鱼尾在身后水面轻轻摆动,化形后的龙尾尖端还带着一点红鳞的痕迹,“去拿逆鳞,然后回来把糖罐里的龙涎糖全吃掉,补上三百年前没吃完的。还要让你把当年藏起来的红鳞糖霜,都给我找出来!”
玄羲低笑出声,莲翼展开将她护在怀中,指腹轻轻着她手背上的红鳞印记:“好,都给你找出来。”他顿了顿,低头看着她发亮的眼睛,语气里满是化不开的宠溺,“不过先说好,以后再偷跑追鱼群,本君就用糖霜把你粘在莲台上,让你哪也去不了,只能看着本君炼糖给你吃。”
赤灼“哼”了一声,却偷偷勾住他的手指,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像三百年前一样温暖。海风从宫门灌入,带着糖霜和海水的混合气息,吹起她的红发和玄羲的莲翼。两人并肩走出糖霜宫,巨鲸的鲸歌在前方引路,海底的糖霜珊瑚发出微光,照亮了他们前往龙渊神殿的路。
她曾是他的红鳞鲤,如今是他的赤甲龙。三百年的时光不过是甜梦中的一瞬,往后的路,无论有多少风雨雷劫,只要彼此相伴,便定能像这糖霜宫的糖晶般,在岁月里沉淀出永不消散的甜香。而前方的龙渊神殿,正藏着解开所有秘密的关键,也藏着赤霄兄长留给她的最后一份守护——那枚与她红鳞血脉相连的逆鳞,正等着她亲手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