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拿走!”
青杏慌忙将断簪包进帕子里,又取来干净帕子为她擦拭冷汗:“郡主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谢昭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那个梦太真实了,舅舅扭曲的面容,父母惨死的模样,姑姑心口的匕首...还有刘瑞泽那双冰冷的手...
“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三刻。”青杏帮她披上外衫:“要奴婢去请太医吗?您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谢昭懿摇摇头,赤脚走到窗前。
晨雾中的长公主府宁静祥和,远处传来侍女们打扫庭院的声响。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可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青杏,你说...梦会是真的吗?”
“郡主是说...梦想成真?”
青杏一边为她梳发一边道:“奴婢老家有个说法,连续三天做同样的梦,就是老天爷在示警呢。”
铜镜中的少女眼下泛着青黑,嘴唇苍白干裂。
谢昭懿盯着自己陌生的倒影,突然问道:“你觉得刘公子为人如何?”
青杏手一抖,玉梳卡在了发间:“这...奴婢不敢妄议...”
“本郡主允许你说实话。”
“刘公子待郡主是极好的。”
青杏小心翼翼道:“只是奴婢总在刘公子脸上,看到一些很复杂的神情,而且昨日王爷说那红绳用了劣质朱砂,太医悄悄验过,确实掺了东西...”
谢昭懿猛地转身:“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青杏跪了下来:“昨夜,您睡着之后,奴婢告诉了长公主,长公主请太医来验。”
“验的结果如何?青杏,别瞒我,你知道我的脾气!”
青杏颤抖着说:“太医说量很少,戴个一年半载会见效,长公主吩咐让奴婢悄悄换掉!”
“你换了吗?”
“奴婢还没来的及换,就听见郡主您说梦话!”
谢昭懿只觉得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梦中刘瑞泽的话回响在耳边:“这绳子浸了迷心散,戴得越久,就越听话...”
“去请母亲过来。”她声音发抖:“现在就去。”
等待的间隙,谢昭懿取出妆奁最底层的小匣子。
里面全是刘瑞泽送的小物件: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写着情诗的竹简、号称能安神的药玉...她一件件检查,手指越来越冷。
“昭昭。”长公主棠溪月匆匆进门,见女儿这副模样,顿时红了眼眶:“母亲不该瞒着你...”
“母亲!”谢昭懿攥着那根红绳。
棠溪月叹了口气,将袖口的信递给谢昭懿:“昭昭,母亲只愿你平安一生,可若是胆敢有人打歪主意,母亲不会留情!”
信纸在谢昭懿手中簌簌作响。
她认得父亲的笔迹,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刘家之子,野心勃勃,吾妻月儿,还望你多劝说昭昭一二!”
“不可能...”她摇着头,眼泪砸在信纸上:“瑞泽哥哥,他不会的,母亲,他不会!”
“昭昭。”棠溪月捧起女儿的脸:“母亲只问你一句,若刘瑞泽真有所图,你觉得他会借着谁的手往上爬?”
谢昭懿如遭雷击。
她是皇室最宠爱的郡主,只因皇室这代,只有她一个女孩出生!
父亲是手握重兵镇北将军,母亲是皇帝亲姐长公主,姑姑掌控着大月国半数商路...
表哥是太子。
如果有人想谋反,确实没有比通过她更好的捷径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身形踉跄。
“顾京墨...”谢昭懿突然想起那个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白色身影。
棠溪月神色复杂:“昭昭,母亲知道你不喜他,可不得不说,这次,母亲很感谢顾京墨!你莫要怪他!”
“母亲,我并未怪他,只是我想去证实!”
她年少心悦的人,人人都能看出他的野心,为何自己未察觉半分?
她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但是此刻是恨并痛着。
恨的是因为自己识人不清,害了整个大月王朝!
痛的是,年少欢喜,终究是一场阴谋!
梦可能是假的,可梦中的事情一旦对照上一丝,那么她都不敢去赌!
谢昭懿赌不起,这代价是她承受不起的。
何况身为谢家儿女,数代英烈血洒疆场,保家卫国!
自己如何能因为儿女情长,葬送大月江山?
那样死后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谢昭懿走到窗前,晨光己经驱散了雾气。
她看见院墙外有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母亲,我想去个地方。”
半个时辰后,谢昭懿站在顾王府大门前。她戴着帷帽,身边只跟着青杏和两个暗卫。
“郡主?”门房惊讶地瞪大眼睛:“王爷他...”
“我知道他不在。”谢昭懿打断道:“我去书房等他。”
顾京墨的书房简洁得近乎冷清。
谢昭懿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军事地图,落在案几一摞文书上。
最上面那份赫然写着《刘氏一族》
她刚要伸手,背后传来熟悉的冷香。
“郡主擅闯臣的书房,”顾京墨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是想找这个吗?”
谢昭懿转身,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今日他难得穿了件墨色长衫,衬得肤色如雪,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清冷!
“你早就知道。”她声音发颤:“为什么不首接告诉我?”
顾京墨将一卷画轴放在案上,缓缓展开。画上是十岁的小郡主,正在御花园扑蝶,笑得天真烂漫。
“臣若说刘瑞泽半句不好,”他苦笑道:“郡主会信吗?臣昨日也说过,他并非你良人!”
谢昭懿望着画中无忧无虑的自己,突然泪如雨下。
那个满心满眼只有情爱的谢昭懿,或许真的听不进任何劝告。
她抬起泪眼:“他当真有狼子野心?”
顾京墨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指尖温度灼人,与往日的冰冷截然不同。
他背过身,看向窗外,不屑的语气穿透谢昭懿的耳膜:“郡主,旁人迷的是心!”
他指了指脑袋:“而你迷的是这里!”
“你知道人对权利的渴望吗?你不知道!因为你生来就是权利的中心!”
“权力就好像是一剂毒药,装在金杯里,摆在饿鬼面前。”
“起初人们总说:我不过想略尽绵力。”
“可一旦尝到甜头,他们便会从内心里生出邪恶的根,那些滋养他们的养分便是无数人的生命!”
“他们会拼命的往上爬,哪怕脚下尸骨成堆,也在所不惜!”
“万人臣服,无穷的财富、一句话决定九族生死的权利!谁不想要?何况是那样出身的人呢?”
“郡主,权利是会上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