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凝晖堂内室，秦可卿倚在绣墩上，手中的针线活己经停了半晌。
她轻轻抚摸着平坦的小腹，眉宇间既有期待又隐含忧虑。
"娘娘，张太医到了。"瑞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红枣枸杞茶。
秦可卿的手指微微颤抖，险些碰翻了茶盏。
她深吸一口气，将茶盏放在案几上，指尖在红木桌面上留下一道湿痕。"请进来吧。"
张太医提着药箱恭敬入内，行礼后跪坐在锦垫上。
他取出丝帕覆在秦可卿腕间，三指轻轻搭上她的脉搏。
约莫半盏茶时间，张太医收回手，脸上露出笑意："恭喜娘娘，确是喜脉无疑。只是..."
秦可卿刚绽放的笑容僵在脸上："只是什么？"
"脉象略显虚浮，恐是娘娘近日思虑过重所致。微臣开几副安胎药，娘娘需静心调养，切忌忧思过度。"张太医边说边打开药箱取出笔墨。
秦可卿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角，上好的云锦料子被她攥出了褶皱。
她强迫自己松开手，声音却仍带着一丝颤抖："有劳太医了。瑞珠，去取那对翡翠镯子来赏给张太医。"
待太医退下后，秦可卿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颤抖着双手覆在小腹上，泪水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终于...终于有了..."
瑞珠红着眼眶跪在她身旁："娘娘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去把那个紫檀箱子取来。"秦可卿拭去泪水，突然站起身走向内室。
她从箱底取出一叠细软的棉布和五彩丝线，指尖轻抚过布料，"我要给孩子做几件小衣裳。"
窗外蝉鸣阵阵，秦可卿坐在窗前绣着虎头鞋，每一针都倾注着无限柔情。
她不时停下来抚摸腹部，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瑞珠在一旁打着扇子，看着主子难得舒展的眉头，心里也跟着欢喜。
"娘娘，淑妃娘娘派人送东西来了。"宝珠匆匆进来禀报。
秦可卿手中的针线一顿，抬眼时己恢复了平日的端庄："请进来吧。"
莺儿手捧锦盒盈盈下拜："我家娘娘听说秦娘子身子不适，特意让奴婢送来上等雪蛤，说是最补气血的。"
她打开锦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余片晶莹剔透的雪蛤，"这是前儿皇上刚赏的，我家娘娘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秦可卿示意瑞珠接过，温声道："替我多谢薛妹妹挂念。宝珠，去取那对珍珠耳坠来赏莺儿。"
待莺儿退下后，瑞珠捧着锦盒犹豫道："娘娘，这雪蛤..."
"先收着吧。"秦可卿重新拿起针线，声音平静，"薛妹妹一番好意，不用反倒显得生分了。"
傍晚时分，水廷宥下朝后径首来到凝晖堂。
他今日穿着靛青色常服，腰间玉带上悬着的香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那是秦可卿上月亲手绣的。
"听说爱妃今日请了太医？"水廷宥在秦可卿身旁坐下，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秦可卿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跳突然加快。
她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回皇上，张太医说...臣妾有喜了。"
水廷宥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好！太好了！"
他一把将秦可卿搂入怀中，在她额上重重亲了一下，"朕就知道爱妃是个有福气的！"
秦可卿靠在他胸前，闻着熟悉的龙涎香，眼眶又了。
她悄悄攥紧了水廷宥的衣袖，生怕这幸福会突然消失。"臣妾...臣妾好怕这是一场梦。"
水廷宥轻抚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傻话。朕这几日就下旨晋你的位分，再派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来照顾你。"
他低头看着秦可卿仍显苍白的面色，眉头微蹙，"太医可说了要注意什么？"
"只说让臣妾静养，不要忧思过度。"秦可卿勉强笑了笑，"皇上不必担心，臣妾会小心的。"
水廷宥沉吟片刻："朕明日让内务府再拨些人手过来，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吩咐下去。"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前日内务府新得了一批血燕，明日让他们都送到你这儿来。"
秦可卿心中一暖，正欲谢恩，忽觉一阵恶心袭来。
她慌忙推开皇上，俯身在痰盂旁干呕起来。
"爱妃！"水廷宥大惊，连忙扶住她摇晃的身子，"传太医！快传太医！"
瑞珠飞奔出去，不一会儿带着张太医匆匆赶来。
诊脉后，张太医宽慰道："皇上不必忧心，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微臣开副止吐的方子，娘娘服下便会好些。"
水廷宥仍不放心："当真无碍？朕看爱妃脸色很差。"
"回皇上，秦娘娘体质本就偏弱，加上近日情绪波动较大，反应难免强烈些。只要按时服药，安心静养，定能平安度过这头三个月。"
送走太医后，水廷宥亲自喂秦可卿喝药。
药汁苦涩，秦可卿却觉得甜到心里。她小口啜饮着，看着眼前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子为她担忧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些年等待的苦楚都值得了。
"皇上，薛妹妹今日送了雪蛤来，说是补气血的极品。"秦可卿放下药碗，轻声道，"臣妾想着，不如让御膳房炖了，明日请皇上一同品尝？"
水廷宥眉头舒展："宝钗有心了。那雪蛤是暹罗进贡的珍品，朕统共就得了一小匣，全赏给她了。"
他捏了捏秦可卿的手，"既然她送来给你，你就好好补补。朕明日再赏她别的就是了。"
夜深人静，秦可卿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既欢喜又忐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