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晖堂的纱帐在初夏的微风中轻轻飘动，秦可卿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手中绣着一件小巧的婴儿肚兜。
金线在红缎上勾勒出吉祥的莲花纹样，每一针都倾注着她深切的期盼。
"娘娘，您己经绣了整整一个时辰了，仔细伤了眼睛。"瑞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盏温热的红枣茶放在案几上。
秦可卿抬起头，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照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眼下淡淡的青影显示她昨夜又未能安眠。"无妨，左右也无事可做。"
她的声音轻柔如常，却掩不住一丝落寞。
瑞珠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自从晴雯诞下皇子，自家主子便常常这样出神。
作为贴身侍女，她比谁都清楚秦可卿心中的苦楚——入宫这么多姐妹，她年纪最长，却至今未能有孕。
"听说今日林娘子请了太医诊脉，说是胎象稳固，极可能是个皇子呢。"
宝珠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篮新摘的茉莉花，话一出口便意识到失言，慌忙跪下，"奴婢多嘴了！"
秦可卿手中的针线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白。
她勉强笑了笑："这是喜事，何罪之有？把花插起来吧，屋里也该添些生气。"
窗外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秦可卿走到窗前，看见几个低位嫔妃在花园里扑蝶嬉戏，青春洋溢的脸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涌上心头。
"瑞珠，去请皇上来用晚膳。"她突然转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就说...我新学了一道江南菜式，想请皇上品鉴。"
瑞珠惊喜地应了声"是"，快步退了出去。
秦可卿走到铜镜前，仔细端详自己的容颜。
二十多岁的年纪，眼角己有了几丝细纹，但肌肤依旧白皙如玉，眉目如画。
她取下发间的素银簪子，换上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的步摇，又让宝珠取来那件水红色绣百蝶穿花的纱衣。
"娘娘今日真美。"宝珠为她整理衣襟时由衷赞叹。
秦可卿抿了抿唇上的胭脂，镜中的女子顿时鲜活起来。
她轻声道："去准备玫瑰香汤，我要沐浴更衣。"
傍晚时分，水廷宥如约而至。
他身着常服，腰间只悬着一枚羊脂玉佩，看起来比平日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随意。
"臣妾参见皇上。"秦可卿盈盈下拜，水红色的纱衣随着动作如水波般荡漾。
水廷宥伸手扶起她："爱妃不必多礼。听说你新学了菜式？朕倒要尝尝。"
秦可卿引着皇上入座，亲自布菜斟酒。
桌上摆着清蒸鲥鱼、蟹粉狮子头、鸡髓笋等精致菜肴，最中间是一道文思豆腐，细如发丝的豆腐在清澈的高汤中宛若一朵盛开的菊花。
"这道文思豆腐，臣妾练了整整三日才勉强成形。"秦可卿夹了一筷到皇上碗中，眼含期待，"皇上尝尝可还入口？"
水廷宥细细品味，点头赞许："刀工细腻，汤头鲜美，爱妃有心了。"
酒过三巡，殿内烛光摇曳，秦可卿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
她放下筷子，突然离席跪在水廷宥面前："臣妾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成全。"
水廷宥有些惊讶，伸手去扶她："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
秦可卿却不肯起身，抬头时眼中己含了泪水："臣妾入宫一年，眼见姐妹们相继有喜，唯独自个儿...臣妾斗胆，求皇上赐臣妾一个孩子。"
说到最后，声音己几不可闻，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水廷宥心头一震。
他俯身将秦可卿扶起，发现她的双手冰凉颤抖。
记忆中那个总是端庄优雅的秦可卿，此刻脆弱得如同风中芦苇。
"朕竟疏忽了。"他轻叹一声，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冷落了爱妃。"
秦可卿摇头："臣妾不敢怨怼，只是..."
她咬了咬下唇，"臣妾年岁渐长，若再不能...只怕今生再无机会了。"
水廷宥凝视她片刻，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室："朕这几日都留在凝晖堂，可好？"
秦可卿将脸埋在他胸前，闻着龙涎香混合着淡淡墨香的气息，轻轻点了点头。
纱帐垂下，遮住一室春光。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将银辉洒在凝晖堂的琉璃瓦上。
接下来的几日，水廷宥果真如约留在凝晖堂。
每日下朝后便径首过来，有时批阅奏折到深夜，秦可卿就安静地在一旁绣花或读书，偶尔为他添茶研墨。
第五日傍晚，水廷宥提前处理完政务，见秦可卿正在庭院里修剪一株牡丹。
她穿着淡紫色的家常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玉簪，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娴静美好得如同一幅工笔画。
"这株'姚黄'今年开得极好。"水廷宥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剪刀。
秦可卿惊喜转身："皇上今日来得早。"
她指了指花丛，"臣妾正想着剪几枝插瓶，皇上觉得哪朵好？"
水廷宥选了一朵半开的，亲自剪下递给她："这朵正好，今晚插在寝殿里。"
秦可卿接过花，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
这样平淡温馨的相处，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心动。
晚膳后，水廷宥在灯下看书，秦可卿为他按摩肩颈。
她的手法轻柔娴熟，水廷宥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皇上这几日辛苦了。"秦可卿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耳畔。
水廷宥握住她的手："比起爱妃的心愿，这点辛苦算什么。"
他转身将她拉入怀中，"太医说你的身子调养得如何了？"
秦可卿脸上飞起红霞："张太医说臣妾气血充盈，正是...正是受孕的好时机。"
水廷宥轻笑一声，吹灭了案上的蜡烛。
月光透过纱窗，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渐渐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长春宫内，薛宝钗正在听莺儿汇报各宫动静。
"皇上己经连续五日宿在凝晖堂了。"莺儿压低声音，"听说秦娘娘每日都喝坐胎药，太医院那边记录得清清楚楚。"
薛宝钗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目光落在自己修剪得圆润完美的指甲上："秦姐姐年纪不小了，想要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娘娘，若是她先于您生下皇子..."
宝钗抬手止住她的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急什么？本宫自有打算。去把前儿皇上赏的雪蛤取来，明日亲自送到凝晖堂去。"
莺儿会意地点头退下。
宝钗走到窗前，望着凝晖堂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月光下，她美丽的脸庞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像，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