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窗边投下斑驳的光影,天还未亮,室内一片昏暗。
沈闻州轻拢着外袍准备下床,摩擦声还是惊扰到身边人,楚致半睁着眼睛,带着几分睡意,迷迷糊糊地问:“今日还去收毛猪吗?”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
提了提些许滑落的被褥,沈闻州温声道:“河上的冰化了,村长招呼去捞鱼,吱吱再睡会儿。”他的声音柔和而温暖,带着一丝宠溺。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阵阵敲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在村子的上空回荡。
顺着沈闻州向上拉的动作,楚致将头往下缩了缩,脚底的汤婆子还散着余热,暖烘烘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又往被窝深处钻了钻,片刻,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两人穿戴整齐后来到灶房,准备今日的早食,楚致淘洗了一把粗米,和着水放在陶鬲中,灶台下的沈闻州手中拿着钳子,不时地拨弄着灶膛里的柴火,火光下,面容明暗交接,眼神清澈而黑亮。
考虑到沈闻州待会要出门,仅靠清粥抵不住饥寒,楚致舀出一碗面粉,添了些水和少许盐,打入两个鸡蛋搅拌均匀,让面粉和水充分融合,形成细腻的面糊。
对着沈闻州道:“家里的面粉不多了,郑婶说今日有大集,回来后一同去镇上买些。”
“好。”
起锅烧油,沿着铁锅缓缓倒入调好的面糊,待成型之后,楚致拿着铲子将饼翻了一个面儿,倒油,撒上葱花,煎至两面金黄便可出锅。
两人吃完,天边渐晓,楚致提着油灯站在门口,看着沈闻州朝河边走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缓缓转身,回到屋内。
沈闻州到的时候,这里已经站了许多人,都是来凑份热闹的,清冷的天也挡不住人多的喧嚣。
河边,几人手抱着石头砸向前方,只听哐得一声,河面的冰尽数裂开,鱼从解冻的冰面处争先跳出。
村长声音洪亮地指挥着边上的人:“撒网!”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个壮汉迅速行动起来,将一张巨大的渔网缓缓撒开,上面有杂粮和菜叶混合磨成的饲料,引得的鱼儿争先跳出抢食。
渔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水花落入河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农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万事万物讲究适宜之道,确保每家都有一两条鱼,村长便喊着收网。
待休养生息过后,来年又是一场丰收。这是村民们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生存之道,也是他们对这片土地深深的敬畏和感恩。
沈闻州将鱼运到空旷处后,拎着一条鱼往家里赶去,穿过热闹的人群,脚步轻快而有力,他的吱吱在家等着自已。
————————————
年关将至,趁着天晴,村民也陆陆续续地去置办点年货。
雁山镇作为边陲小镇,自两年前开通民间商市,每月逢七便有一集期,而今日是年底最后一次集市,也镇上一年一度的大集。
将屋门落了锁,沈闻州驾着马车同楚致向村口而去,不知道沈闻州从哪里弄来的狐毛围脖,绕在肩颈上,让楚致觉得刺骨的寒风都减弱了不少。
估摸着走了一个时辰,楚致便看见前方错落有致的房屋。
街道两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摊贩的吆喝声与行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将车停在马行,沈闻州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递给老汉:“麻烦您了,回头取车。”
老汉接过钱,塞进腰间的布袋里,瓮声瓮气地说:“放心吧,保管好好的。”闻言,沈闻州微微点头,两人一同向集市走去。
楚致也是首次见识到古时的集市,气氛感染下,脸上不禁浮现笑意,环顾四周的吃食铺子,前面的食客还挺多,思索着年后也可以尝试一下摆摊。
走了一会儿,沈闻州带着楚致来到一个医馆,对着坐诊的大夫说到:“我夫郎有些体寒,劳烦大夫与他诊脉看看。”
双鬓已白的大夫望了望楚致的舌苔和面色,把脉道:“当归6克、白芍9克、桂枝9克、干姜9克、炙甘草9克,冷水煎至半刻钟,餐后服用,有利于调和气血,疏通经络。”
沈闻州买了十副药和药炉,想到吱吱说晚上做花椒鱼,又顺便买了些八角和花椒。
沿着街道走,旁边就是裁衣铺,两人就是在外停了会儿,门口的掌柜便眉开眼笑地招呼着:“这位夫郎,上好的布匹进来看看?”
楚致瞧着一匹灰黑棉绸,比着倚在墙边的沈闻州细细打量,问到:“这匹布多少文。”掌柜一瞧生意来了,脸上笑意更甚。
“夫郎好眼光,这还是货郎今日刚送到的货,正好八钱,制衣另收五十文。”边说着边拿着布料让楚致仔细看看。
与掌柜敲定好细节,交了布匹钱和定金便离开了铺子。
街边的杂耍艺人赢得阵阵喝彩,闻声而来的人流冲散了一前一后的两人,待楚致看清时,沈闻州正在后方举糖葫芦向他招手。
看着沈闻州从人群中朝他奔来,楚致总觉得自已像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好!再来一场!”旁边层出不断的欢呼声唤回了楚致飘远的思绪,糖葫芦的甜腻溢满在心间。
楚致摸了摸眼角,竟然有些泪水,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沈闻州驾着马车,悠闲地走在乡道上,到家已是日入,村子炊烟袅袅升起。
到家休整片刻后,沈闻州捞起缸里的鱼,麻利地刮掉鳞片,刨开鱼腹,用盐水浸泡。
楚致放好物品,朝外喊了一声,沈闻州就端处理好的鱼放在台子上,分离鱼骨,将鱼肉切成大小一致的薄片,转头蹲下用火折子引火。
油热后,楚致放入花椒、干辣椒段和八角,小火炸香,待成深褐色,再放入姜片和蒜末,快速翻炒,闻到香味后盛出备用。
将鱼头和鱼骨放入清水中,大火烧制一刻钟后沥出浓汤,倒入腌制好的鱼片,轻轻搅拌,煮至鱼片变白浮起,淋入炒好的油料,一道花椒鱼便做好了。
鱼肉鲜嫩,辣味与麻味在舌尖跳跃,汤汁红亮,热气腾腾,是冬日暖身的一道佳肴。
两人吃饱喝足,沈闻州搬出药炉的,拿着蒲扇控制煎药的火候,看着在院中散步消食的楚致,目光沉稳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