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黄昏,几人商量了会儿,准备今日先犟一部分肥,郑大爷去村长家还牛,免得拖延别家犁地。
到自家后,沈闻州从后院提出一个泔水桶,里面的肥料己经沤好了,黑褐色的液体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散发出浓烈的气味。
这肥还得兑水,否则会烧苗,按照一桶肥三桶水的比例,加水搅拌均匀。
郑家田地多,需要肥料也多,待他们也弄好后,沈闻州和郑则将泔水桶搬上马车,向外驶去,车轮碾过田埂,发出吱呀的声响。
夕阳渐渐西沉,天边泛起一抹深紫色,几人开始将泔水肥料一勺一勺地舀出来,小心翼翼地浇在己经翻过的土地上。
忙活一整天,回到家中的楚致瘫在椅子上,听着后院的哼叫声,强撑着一口气去院子里喂猪。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都没食欲,你们倒是吃得欢。”楚致哀怨地看着埋头狂吃的五头猪,毫无斗志地舀着猪食。
回到堂屋,便见沈闻州端上两碗阳春面,放了一碗在自己面前,“吱吱,吃饭。”
楚致仍然瘫在椅子上,说到:“累,肩膀痛,不想吃。”
沈闻州走过来,双手搭在楚致的肩颈处,细致地揉捏,力道恰到好处,缓缓按压,时而轻柔,时而稍加力度。
楚致微微闭眼,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也渐渐松弛下来。
将睡着的楚致抱到床上,细致地盖好被子。
夜深人静,沈闻州走到院外,从怀中取出一只铜哨,将哨子凑到唇边,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一只鹰在空中盘旋,朝着他俯冲而下。
沈闻州取出一块肉喂给鹰喙,将写好的手信放入它脚边的匣笼。
“交给季淮。”拍了拍它的身体,便见它展翅高飞,划破空气向远方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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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时节,恰好距犁地那天过一礼拜,趁着一个晴朗日子,两家将提前育好的秧苗按间隔播撒到田里。
水田常年有水,把稻苗下完后,只需除除杂草、飞虱即可;旱田则需精心看护,虽种的品种是旱稻,但每隔上一段时间便需要浇水。
所幸得是——
忙完插秧这阵子,便可闲下一段时间,家中暂时无事可做,郑则便准备这几日动身跑货。
婶子听闻郑则要出门了,心里既是担心又是牵挂,每天除了去地里干会活儿,便是给郑则置办行头,晾肉干、做酱菜……
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林哥儿也不经常往楚致那里跑了,每日在家给大哥纳鞋底,西方跑货,脚上穿得踏实,才能走得更远。
楚致在家也无事,便趁着沈闻州去隔壁村收毛猪的时候,来郑家给婶子搭把手。
一日卯时,适远行。
婶子用袖子擦着眼角的泪痕,尽力做出开心的模样,帮着郑则清点行李。
“娘,您和爹在家一切安好,我便安心。”郑则在一旁看着他娘,继续说道:“忙时,农活能干就干,不能便雇人来干。”
“好,你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家里的事情莫担心,有爹有娘,你沈大哥也看重咱们家,你就放心……”一边念叨着一边将包裹往郑则身上套。
盯着远去的身影,郑婶潸然泪下,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古以来,在哪都是如此。
楚致和林哥儿扶着她进屋,轻声宽慰她,元宝也安静得抱着自家娘,小小年纪也知道娘不开心。
沈闻州也是拍着郑叔臂膀,说道:“叔,进屋。”
在郑家用完了早食,沈闻州驾车去镇上卖肉,这几日农忙,汉子都在地里忙活,来得都是些嫂子和哥儿。
沈闻州拿起刀柄,用力砍向案板上的肉块,刀刃与肉接触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声响,肉屑飞溅。
随着每一次挥刀,手臂肌肉紧绷,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后背的衣衫也逐渐浸透,贴在皮肤上。
洗了把手,将外衣脱下,丢在一旁的椅子上,只穿着一件单衣继续忙碌。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郎君,天热可还来?”
“来。”沈闻州应了一句,眼神继续专注着身前的肉,丝毫没注意话里的调侃。
“这王寡妇真是胆大,是个男的都调趣几句……”
“可不是,我见屠夫卖肉这几天,她可是日日不落。”
“但可别说,这身材,啧啧啧,十里八乡地难见着。”
“就是看着冷,不像是好相与的,不然把自家孩子说过去,那不得天天吃肉。”
“你懂什么,这样的汉子才会疼人,找个时间打听打听。”
沈闻州拿着水润了润喉咙,顺势把落在椅子上的外套捡起,穿在身上,脸色越发冷了。
近来一没什么集市,二不到年节,因此都是镇里的人买些肉吃,把猪卖完都将近黄昏。
楚致打扫完租赁的摊子,带着剩下的一些猪肉往家走,行至半路,见鹰在头顶上盘旋,便走到一旁的偏僻道路。
十息之间,季淮随之而来。
“主子,属下将图纸交于军中手艺最为精湛的工匠,己制成曲辕犁并投入使用。”
“正如您纸上所言,犁地深度可以调整为六寸至十二寸之间,犁地的军人也说很省力,可谓事半功倍。”
“另外,军匠见图纸大呼‘此乃利民之器’,多次向属下求见绘图者。”
沈闻州接过季淮呈上的图纸,说道:“那便在军中推行曲辕犁,此外寻几人暗中保护夫郎安全。”
见季淮鞠身告退,续说道:“沈穆柏近来如何?”
季淮:“将军时刻关注边关事向,一切安好。”
“好,你且多帮扶他。”
到家时,楚致正在砌猪圈里的食槽,工具不好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建出了个大致形状,反正和心里想的模样对不上。
“管它长得如何,好用便成,等里面干了,猪就可住进来,再也不用喂食即打架。”
楚致中午吃得是昨日剩下的阳春面,再吃面食也没胃口,便和沈闻州两人蒸些米饭,简单炒两个小菜,吃得舒服即可。
人的日子其实就在一饭、一菜、一期待中缓慢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