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老照片,指节在桌沿轻轻叩了三下。
这是她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当情绪翻涌到喉咙口时,用机械性的动作压住心跳。
照片里穿旗袍的女子怀抱婴儿,匾额上"玉衡阁"三个字被岁月浸得发暗,却比任何鉴定证书都更清晰地烙进她视网膜。
婴儿的眼睛,和她镜中那双总是冷着的眼,像被同一块玉髓雕出来的。
腕间那道淡粉色疤痕突然轻颤,像有根温热的丝线从皮肤下钻出来,轻轻勾住她的神经。
她想起昨天在拍卖厅,当她说出仿品真相时,那道疤也有过类似的悸动。
原来不是错觉,是某种频率在共鸣。
凌晨三点,林简站在公司档案室门口。
她攥着工作卡的手心里全是汗,卡片在感应区刷过的"滴"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监控死角的提示牌在头顶投下阴影,她的影子被顶灯拉得老长,像条随时会缩回去的蛇。
档案架第三层最里侧,牛皮纸封套上积着薄灰。
她翻开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资料里滑落,边缘卷着毛边,却清晰得像是刚洗出来的——穿月白旗袍的女子站在珠宝展柜前,耳坠是两粒鸽血红红宝石,和她上周在拍品图录里见过的"玉衡双珠"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玉衡阁三小姐 林知微 民国三十七年春"。
林简的指尖抵在照片上,女子的眉眼在她瞳孔里逐渐和记忆重叠。
她想起七岁那年,在亲戚家阁楼翻到的旧丝巾,丝面上绣着的缠枝莲,和照片里女子衣襟的暗纹分毫不差。
当时她被表姐骂"偷东西",丝巾被扯碎时,她摸到丝线里残留的温度,像有人轻轻摸过她的头。
"叮——"手机震动声惊得她手一抖,照片掉在地上。
匿名邮件又弹出一条:"想知道更多,去地下仓库找老秦。"
地下仓库的铁门在深夜里泛着冷光。
林简蹲在消防栓后面,看着老秦的手电筒光在走廊尽头晃了两晃,转身往员工休息区去了。
她摸出从维修部顺来的钥匙,金属齿卡在锁孔里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小林姑娘。"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得她差点把钥匙甩出去。
老秦佝偻着背站在阴影里,手电筒没开,只有烟头的红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左胸口袋别着枚褪色的徽章,图案是半枚玉璧,和她腕间疤痕的形状有几分相似。
"您......您怎么在这儿?"林简的声音发紧,手悄悄攥住背包带。
那里面装着从档案室顺来的照片,还有《天地清籁录》。
老秦把烟头按在墙上,火星子噼啪溅开:"我守了这仓库三十年,谁半夜来翻东西,地板缝里的灰都得告诉我。"他瘸着腿走到她跟前,身上带着股旧木头混着檀香的味道,"你是来找那个镶银木盒的吧?"
林简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昨夜邮件里的照片,想起幼年总在梦里出现的木盒——盒盖上刻着缠枝莲,打开时有铃兰香飘出来。
老秦没等她回答,掏出串铜钥匙,最顶端那枚刻着"戊"字。
他转动铁门时,锁芯发出沉闷的"咔嗒"声,门后是条向下的石阶,墙缝里渗着潮气,霉味裹着若有若无的檀木香涌出来。
"玉衡阁的东西,该见光了。"老秦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手电筒光扫过墙面,林简这才发现砖缝里嵌着细小的翡翠碎粒,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
密室比她想象的小,靠墙摆着七八个上了锁的木匣,最中间那个镶银木盒在手电筒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林简刚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盒盖,腕间疤痕突然发烫。
那温度顺着血管往心口窜,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叠——
雕花拔步床前,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抱着裹着银锁的婴儿,木盒搁在妆台上,盒盖敞开,里面躺着块羊脂玉牌。
女子的手抚过婴儿的脸,声音像浸在泉水里的玉:"阿简,等你能听见玉的心跳,就回家。"
"咳。"老秦轻咳一声,林简猛地回神。
木盒不知何时己经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块羊脂玉牌,牌面刻着"玉衡"二字,背面是个"林"字。
她的指尖抵在玉牌上,能清晰感知到频率的振动,和母亲(她几乎要喊出这个词)抱她时的温度一模一样。
"林小姐。"
顾言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惊得林简差点把玉牌掉在地上。
他穿了件深灰针织衫,手里捏着封泛黄的信,信纸上的字迹是她在《天地清籁录》里见过的——父亲的笔迹。
"这是1987年,你父亲写给我父亲的信。"他走进来,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他说玉衡阁遭逢大变,唯一的血脉必须藏在普通人里,等她觉醒频率感知力那天......"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疤痕上,"就是该认祖归宗的时候。"
林简的耳边嗡嗡作响。
她想起五岁那年,在巷口捡到块碎玉,握在手里时看见古代匠人雕玉的画面,被邻居说成"中邪";想起初中时摸同学的银镯子,感知到主人奶奶临终前的不舍,被骂"怪物";想起每次触摸古物时,那些碎片般的画面——原来不是幻觉,是频率记忆的残章。
"有人来了。"老秦突然压低声音。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很轻,却在寂静的密室里被放大成擂鼓。
老秦迅速合上木盒,塞进林简怀里:"收着,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他推她往墙角躲,自己站在门口,背挺得笔首,像换了个人。
林简抱着木盒,能感觉到里面玉牌的频率和自己的心跳共振。
顾言昭站在她身侧,体温透过针织衫传来,像道稳定的锚。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光在门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别怕。"顾言昭轻声说,"从你在拍卖厅说出真相那天起,你的频率就己经亮得藏不住了。"
林简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邮件里的话——"真正的显化,是心之所向与宇宙频率的完美契合"。
她摸了摸怀里的木盒,腕间的疤痕不再发烫,反而像有团暖融融的光,顺着血管流进心脏。
门外的脚步声在铁门前停住了。
老秦的手按在门把上,指节发白。
林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木盒,又抬头看向顾言昭。
这一次,她没有用理性包裹情绪,那些曾困着她的外壳,正随着木盒里的频率震动,碎成星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