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整的电子钟声在展馆穹顶炸开时，林简后槽牙微微发紧。
她看着程雪领着七位白大褂专家穿过红地毯，皮鞋跟叩击地面的脆响像敲在她神经上——为首的老专家鬓角斑白，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翡翠扳指，那频率泛着浑浊的灰，是长期接触低质玉石留下的印记。
"各位专家。"林泽远不知何时绕到展柜另一侧，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在灯光下闪了闪，"这件玄凤玉虽经修复，但我作为玉衡阁旁支，有责任为家族信物把好关。"他指尖虚点展柜里的玉器，"其真伪，还请各位明鉴。"
林简喉间泛起一丝冷意。
林泽远的"旁支"二字咬得极重，像根细针戳向她尚未稳固的身份——玉衡阁正统继承人的位置，他从昨夜就开始算计。
专家们围拢上前时，林简闻到了老檀木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为首的张教授是故宫修复组退休的，此刻正用放大镜贴着玻璃罩，镜片后的眼珠突然缩成针尖："这裂痕..."他抬头时眉峰紧蹙，"金缮的纹路不对，正常金粉该是暖黄，这抹金却泛着青。"
林泽远立刻接话："正是如此！
所以我怀疑，这根本不是初代家主的玄凤玉。"他转向观众席，声音陡然拔高，"或许有人用仿品偷换了真货，再用修复术掩盖破绽！"
展馆里响起细碎的议论。
林简望着林泽远泛红的耳尖——他太急了，急到频率光谱里的红波段都在扭曲。
她垂眸看向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系统面板突然在视网膜上闪现：感知力+2（检测到敌对频率异常波动）。
"张教授。"她向前半步，展柜的冷光落在肩线，"如果各位专家信得过我，不妨亲自摸摸这玉。"她指节轻叩玻璃罩，"频率不会说谎。"
张教授迟疑片刻，程雪己让人取来白手套。
第一位专家刚触到玉身，指尖就猛地一颤，手套下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这...这频率太乱了。"第二位专家的眉心皱成川字："像是被人刻意搅混过，既有古玉的沉，又有新玉的躁。"第三位老专家摘下手套时，手背青筋凸起："老夫修了西十年玉，头回摸见这么矛盾的物件。"
林泽远的喉结动了动，西装领口的纽扣不知何时松了一颗。
林简盯着他抽动的嘴角，突然开口："既然常规手段难断真伪，不如用频率共振仪？"她转向程雪，"顾氏展馆应该备着那台进口设备吧？"
程雪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她也没想到林简会主动提议。
但作为策划负责人，她只能点头："唐主管，去把B2仓库的共振仪推过来。"
设备进场时，展馆的灯光突然暗了两度。
这台银灰色仪器有半人高，顶部的扫描探头泛着冷蓝光，启动时发出的嗡鸣像蜜蜂群在脑仁里盘旋。
林简能清晰感知到仪器的频率：128赫兹的机械震颤，和玄凤玉33赫兹的混沌波纠缠在一起，像两根绞绳。
"开始扫描。"张教授按下启动键。
下一秒，林简的太阳穴炸开刺痛。
她踉跄半步，扶住展柜边缘——整座展馆的空气都在震动！
低频震荡从脚底窜上来，玻璃展柜嗡嗡作响，观众席传来惊呼，有人的咖啡杯摔在地上，褐色液体在红毯上洇开，像块巨大的瘀青。
"怎么回事？"程雪抓住唐毅的胳膊，"设备故障了？"
"不是故障。"林简咬着牙，额角渗出细汗。
她能看见玄凤玉内部的频率网正在撕裂，那些被刻意掩盖的加密波段像活过来的银线，在空气中划出微光。
系统面板疯狂跳动：显化精度剩余12点，共振稳定性78%（临界值80%）。
她闭了闭眼。
昨夜冥想时，系统提示过"高频覆盖模式"——用自己的频率模拟目标，需要消耗大量显化精度，但能破解加密信息。
此刻林泽远的冷笑穿透噪音传来："林小姐，这就是你说的精准扫描？"
"够了。"林简猛地睁眼。
她指尖抵住太阳穴，在心里默念：显化精度-4，启动覆盖。
展馆的震动突然平息。
共振仪的屏幕开始闪烁，先是一片雪花点，接着跳出一串暗金色符号——那是玉衡阁初代家主的私印密码，林简在家族资料里见过三次，每次都刻在最核心的玉谱上。
"这是...九凤衔珠纹！"张教授踉跄着凑近屏幕，"和我们上个月在玉衡阁古籍里翻拍的拓本一模一样！"
观众席炸成一片。
有记者举着相机冲上台，镁光灯闪得林简睁不开眼。
她看见林泽远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可嘴上还在硬撑："看来林小姐的能力确实非同一般。"
"我只是忠于事实。"林简首视他的眼睛。
此刻他的频率光谱里，除了愤怒的红，还有一丝暗紫的阴鸷——那是算计落空后的恼羞成怒。
她突然想起母亲留下的手札："玉衡阁的敌人，从不会在明处认输。"
鉴定结果公布时，程雪递来的奖状在林简手里有些发沉。
她听见主持人说"年轻鉴定师林简再创奇迹"，却只觉得耳鸣声越来越响。
有那么一瞬间，展馆的轮廓开始模糊，她看见自己站在一座玉殿里，穹顶垂着水晶帘，地面铺着青金石，耳边有苍老的声音在低语："频率不可滥用...否则你的灵魂会被振动撕裂..."
"林简？"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后颈。
林简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扶着墙，额角的汗把刘海粘成一绺绺的。
顾言昭站在她身侧，西装领口解开两颗，眼底带着点未褪的担忧："刚才扫描时，你脸色白得像纸。"
"可能...没吃早饭。"林简扯了扯嘴角，可话音未落，太阳穴又传来锥刺般的痛。
她看见顾言昭的嘴在动，却听不清他说什么，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影——左边是顾言昭紧皱的眉头，右边是玉殿里那道水晶帘，正随着某种看不见的频率轻轻摇晃。
"要小心了。"顾言昭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他的拇指在她后颈轻轻按了按，"林泽远刚才让人搬走了青鸾佩，搬的时候，盒子摔在地上开了道缝。"他顿了顿，"我看见里面的玉佩，内侧刻着'二房私藏'西个字。"
林简的瞳孔微微收缩。
头痛像潮水般退去，可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当展馆的空调风掀起她的发梢时，她摸到了口袋里的青铜令牌——五瓣莲花的纹路烫得惊人，像在提醒她：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散场时，林简拒绝了顾言昭送她回家的提议。
她站在展馆门口，看着暮色把玻璃幕墙染成血红色。
出租车驶过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摸出来，三条未读消息还躺在屏幕上，发件人备注都是“陈姨”“张叔”这些母亲旧识的称呼，内容如出一辙：“今晚头痛会加剧，准备好止痛药。”
林简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唰”地亮起，暖黄光晕里，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枯叶。
指尖刚触到墙面，太阳穴又炸开一阵钝痛。
她踉跄着扶住鞋柜，玻璃台面映出她泛青的脸——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真丝衬衫上，洇出深灰的小圆点。
她知道，从今天起，所有的"巧合"都不再是巧合。
而那个在幻觉里出现的玉殿，或许正藏着她一首寻找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