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盒在茶几第二层,她数着步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布洛芬的铝箔包装在指尖发出脆响,她倒出两颗,仰头吞下去时,喉结动了动——这是这周第七次吃止痛药,上次母亲手札里写“频率反噬会以疼痛为引”,当时她还觉得危言耸听。
玻璃水杯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面,震得杯底的水溅出来。
林简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强迫自己调匀呼吸。
按照冥想课教的,她试着感知房间里的频率:空调出风口是稳定的白噪音,冰箱压缩机是低沉的嗡鸣,连茶几上那盆绿萝都在微微振动——可当她试图凝聚精神,去调整自己紊乱的频率时,眼前突然闪过玉殿里的水晶帘。
“频率不可滥用。”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更清晰了些,像是首接在她耳膜上震动。
林简猛地睁眼,额角的汗顺着发梢滴进锁骨,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顾言昭的消息:“到家了吗?”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刚要回复“到了”,后颈突然泛起灼烧感——那是青铜令牌在发烫。
五瓣莲花的纹路隔着布料硌着皮肤,林简摸出令牌,金属表面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疼。
令牌背面有个极小的凹痕,她用拇指着,突然想起今早展馆后台,程雪递奖状时指尖的颤抖。
“林小姐的鉴定结果,我们都很佩服。”当时程雪的频率是浑浊的灰,混着警惕的蓝——现在想来,那警惕或许不全是针对她。
玄关传来敲门声。
林简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把令牌塞进茶几抽屉,起身时扶着沙发扶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猫眼外是顾言昭的侧脸,西装搭在臂弯,衬衫袖子卷到肘部,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
她打开门,冷空气裹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涌进来,“顾总?”
“路过附近。”顾言昭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没等她让,首接抬脚跨进来,“给你带了粥,温着的。”保温桶搁在茶几上时发出轻响,他转身时瞥见她搁在沙发上的药盒,眉峰微挑,“又头痛了?”
林简没接话,弯腰去开保温桶。
南瓜粥的甜香漫出来,她舀了一勺,却在送进嘴里前放下勺子:“你不是路过。”
顾言昭从公文包里抽出个牛皮纸袋,封皮上盖着“玉衡阁旧档”的朱红印戳。
他推到她面前时,指节叩了叩纸袋:“今天在老宅翻到的,关于初代家主的记录。你父亲...”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当年就是因为过度使用显化能力,精神出现了紊乱。”
林简的指尖抵在纸袋上,能摸到纸张的褶皱。
她想起小时候,寄养家庭的表弟总说她“怪”,因为她能说出玩具熊里藏着的糖纸颜色——后来才知道,那是感知频率的雏形。
父亲?
她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只有一张泛黄照片:穿墨绿长衫,站在玉衡阁的匾额下,眉眼和她有七分像。
“你是说,我现在的情况...”她抬头时,顾言昭的频率光谱在眼前浮现:主色是淡忧的蓝,混着淡淡的橙——那是想安慰她的温度。
“不是必然。”顾言昭伸手,像是想碰她的手背,又在半空中收了回去,“但你最近用显化太频繁了。昨天修正展会流程用了三阶,今早鉴定青鸾佩又用了感知力追踪暗纹,系统提示你的共振稳定性降到了42%。”
林简的呼吸顿住。
她摸出手机,打开频率加点系统界面——共振稳定性的进度条果然在42%处闪烁,红色警告小字跳动:“持续低于50%将引发频率紊乱”。
“我需要平衡。”她低声说,指甲掐进掌心,“但林泽远不会给我时间。”
顾言昭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像是在权衡什么:“唐毅说,你今天让他查干扰器的事?”
“嗯。”林简想起下午在展馆,林泽远的手下搬青鸾佩时“不小心”摔了盒子——那根本不是意外。
她当时用感知力扫过盒子裂缝,里面的频率混杂着电子干扰波的刺响,“干扰器的频率我记下来了,刚才冥想时试着追踪源头...在城西废弃仓库。”
“我让唐毅带两个人去蹲守。”顾言昭掏出手机发消息,“他今晚就能给反馈。”
林简点头,目光落在他发消息的侧脸上。
窗外的路灯透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阴影。
她突然想起今早展馆里,他覆上她后颈的手,温度像块暖玉。
“谢谢。”她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顾言昭抬头,眼里浮起笑:“谢什么,玉衡阁的继承人,总得有人护着。”
继承人。
这个词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她低头翻开牛皮纸袋,泛黄的纸页上,初代家主的笔记字迹遒劲:“青鸾佩为镇阁之宝,仅限嫡系继承...”她翻到最后一页,突然顿住——纸页边缘用红笔写着“林承砚(林简之父)精神评估报告”,日期是1998年,结论栏写着“频率过载导致认知障碍”。
“他后来...”
“失踪了。”顾言昭替她说完,“玉衡阁对外说他云游,其实是家族把他送去了频率隔离区。”
林简的喉咙发紧。
她合上档案,指尖触到页脚的水渍,不知道是茶水还是谁的眼泪。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她抬头时,看见顾言昭正盯着她,目光里有心疼,有犹豫,还有...某种她读不懂的坚定。
“我该走了。”他起身收拾公文包,“唐毅的消息我转发给你,有情况随时联系。”
门关上时,楼道的声控灯熄灭。
林简抱着档案蜷在沙发里,茶几上的粥己经凉了,南瓜沉在碗底,像团凝固的血。
她摸出青铜令牌,这次温度降了些,莲花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唐毅的消息:“仓库有活动迹象,己布控,明早汇报。”
她刚要回复,另一条匿名短信弹出来,没有号码,只有一行字:“小心,明日将是你的终局。”
林简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突然想起李曼昏迷前说的话。
那个总爱穿香奈儿套装的财务主管,被送进ICU前抓着她的手,眼睛里全是血丝:“青鸾...才是继承者...”
她猛地翻开档案,快速翻找,终于在初代家主的手札里看到“青鸾”二字——那是初代家主长女的名字。
泛黄的纸页上,画像边缘的墨迹晕开,露出个模糊的轮廓,眉眼和她有七分像。
手机再次震动,匿名短信又发来一条:“你以为自己是例外?看看你父亲的下场。”
林简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把档案抱在胸口,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房间陷入黑暗。
她摸到台灯开关,暖黄光晕里,青铜令牌的莲花纹路突然泛起微光,像被某种频率激活了。
“青鸾...”她对着空气轻声说,突然明白李曼的话是什么意思。
手机第三次震动,这次是顾言昭的消息:“睡了吗?”
她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两个字:“没呢。”
夜色渐深,林简靠在沙发背,望着窗外渐次熄灭的灯火。
青铜令牌在她掌心发烫,档案里的画像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她知道,明天会是场硬仗,但此刻,她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因为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谁。
而沙发底下,那个藏着母亲手札的铁盒,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振动,像是在回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