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庆后的清晨,阳光穿过车间天窗时,总会在阿豪的焊接面罩上折出细碎金光。他蹲在机械孔雀旁补漆,彩虹色齿轮在膝头流转,晓燕抱着新采的干花晃过来,马尾辫扫过他汗湿的后颈:“上次首播好多姐姐问,会焊孔雀的帅哥有没有女朋友呀?”
林默握着焊枪的手顿了顿,面罩下传出低低的笑:“替我谢谢她们,不过我的焊机可比女朋友难哄。”晓燕把野菊插进齿轮缝,指尖蹭到他手背上的机油印:“少油嘴滑舌,陈姐说中午炖了酸梅排骨,去晚了连骨头都剩不下。”他摘下面罩,睫毛上还沾着焊花碎屑,对着姑娘晃了晃扳手:“先帮我递下三号焊条,上次你说想要会转的发卡,今晚下班准能让你看见会开花的齿轮。”
午休时食堂飘着酸梅香,小夏端着餐盘挤到林默对面,工装口袋露出半截电路板:“听说你帮实习生修好了报废的机械蝴蝶?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改程序?上周我画的樱花焊接轨迹总断弧……”她说话时耳尖微微发红,发梢还沾着车间的金属屑。阿豪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指节敲了敲她口袋里的图纸:“下午去钳工台,先教你磨出能雕花的焊枪头。对了,你上次说想要能在金属上写诗的激光笔——”他忽然压低声音,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今晚八点,老仓库屋顶见,带好护目镜。”
暮色漫进车间时,林默正在给晓燕的发卡做最后的调试。齿轮花瓣在台灯下徐徐展开,中间嵌着颗从旧轴承里拆出的蓝宝石碎钻。晓燕趴在工作台上,下巴抵着手臂看他专注的侧脸,焊枪在他指缝间灵活翻转,像握着支会吐火的笔:“林默你知道吗?首播时有人说你像从废铁堆里走出的骑士,盔甲上还沾着玫瑰花瓣。”他头也不抬,嘴角却翘得更高:“那骑士得先学会给公主修发卡。”话音未落,齿轮花瓣“咔嗒”一声合拢,夹住了晓燕垂落的发丝。
老仓库的屋顶铺满铁锈与月光,小夏抱着笔记本电脑赶来时,阿豪正蹲在通风管道旁鼓捣什么。他身后摆着一排改造过的激光笔,红色光束在墙面勾勒出流动的诗行:“当齿轮咬住第一缕晨光/你睫毛上的焊花/比所有星辰都烫”。小夏愣住了,图纸从膝头滑落,露出里面夹着的、她偷偷画了半个月的机械臂种花草图。阿豪转身时,月光正好漫过他锁骨处的焊疤,像撒了把碎钻:“试试用这个程序,把樱花轨迹和诗句叠在一起。”他抬手替她调整激光角度,袖口露出腕间红绳——那是上次埋时光邮箱时,陈姐笑他“老不正经”的那根。
深夜的车间亮着孤灯,陈姐抱着新收的石榴种子路过,看见林默独自坐在铣床前,手里转着枚改造成吊坠的螺丝帽。“怎么还不睡?”她把保温杯推过去,里面是温热的酸梅汤。他指腹着吊坠上刻的小太阳:“在想下周全市工业展的事,晓燕说想做些能戴在身上的机械首饰,小夏想让激光笔在展台上‘种’出花墙……”陈姐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傻小子,你自己呢?总给别人做礼物,什么时候给自己焊个星星?”
林默抬头望向窗外,机械孔雀的尾羽在月光下泛着虹彩,某处齿轮缝里还插着晓燕漏下的半朵干菊。他摸出焊枪,在废钢板上轻轻勾勒——这次不是孔雀,不是樱花,而是座微型冷却塔,塔顶有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其中一个的掌心,正托着颗会发光的齿轮。
“也许……”他对着钢板呵出口气,焊花在眼中明明灭灭,“等工业展结束,我该给自己焊封情书。用最细的焊丝写,藏在齿轮里,等风吹开的时候……”他没说完,却看见陈姐笑着摇头,指尖点了点他眉心:“傻孩子,有些光不用藏在齿轮里,比如你眼睛里的这簇,早就让人瞧得清清楚楚了。”
夜风卷着石榴香掠过车间,晓燕的发卡还摆在工作台上,齿轮花瓣间的碎钻映着月光,像谁落下的一颗星星。远处传来小夏调试激光笔的声响,墙面上忽明忽暗的诗行里,不知何时多了句没署名的短句:“你焊接时扬起的火花,是我见过最温柔的铁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