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公示结果的次日,老厂长在车间门口支起生锈的铜锣。李哥特意换上藏在衣柜最深处的蓝布工装,衣襟别着枚陈姐当年送的齿轮胸针,针尖勾住她新织的围巾边角,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小夏把我们的参赛证书折成纸船,放进厂区水潭,船身印着的"工业美学创新小组"字样,被水波晕成温柔的模糊。
正午的阳光穿透积灰的天窗时,我和小夏握着焊枪站在旧流水线前。她手腕的红绳己经换成我用废铁丝编的手链,末端坠着从废料堆捡来的蓝宝石玻璃——那是某台报废仪表盘的残片,在阳光下能折射出彩虹。"三、二、一。"老厂长敲响铜锣的瞬间,焊枪火花溅在"禁止合闸"的旧标语上,铁锈剥落的声音里,我们割开了第一条传送带。
"这玩意卡过我三次扳手。"李哥踢开脚边的金属滚筒,里面滚出颗刻着"陈"字的螺丝,和他今早偷偷塞进陈姐工具包的"李"字螺丝正好配对。陈姐的助听器在阳光下闪了闪,她忽然伸手握住他颤抖的指尖:"当年在废品站,我每天都把你焊的零件摆成星星。"他的金牙在笑纹里若隐若现,身后的年轻工人们开始欢呼,阿豪举着手机首播,镜头里晓燕正在给剥落的安全标语刷新漆,底色是明亮的天蓝色。
废料装车时,小夏突然爬上废料山,展开她连夜画的设计图。图纸上,旧冷却塔变成垂首花园,每一层都种着石榴树;报废的机械臂改装成艺术装置,掌心托着永不熄灭的LED灯。"这里可以做展览区。"她的马克笔划过图纸角落,那里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脚下是正在发芽的齿轮,"周末我们开创意市集,卖阿豪焊的机械蝴蝶,晓燕的口红调色盘就用废螺帽装。"
暮色漫进车间时,老厂长宣布创新小组正式成立。他往我们每个人手里塞了枚新工牌,背面刻着"未来工匠"的烫金字样。小夏的工牌绳是用旧红绳编的,我的则缠着她送的蓝色油墨试纸。远处传来晓燕的首播声,她正在介绍用机床油桶改的花盆:"看这个锈迹,多像梵高画里的星空。"阿豪在旁边举着聚光灯,光束扫过我们交叠的影子,在墙上投出齿轮与翅膀交织的图案。
深夜的厂区只剩值班灯,我和小夏爬上冷却塔。她掏出两枚新螺丝帽,这次刻的是"默"和"晴"的小篆。"听说流星其实是卫星碎片。"她把螺丝帽抛向星空,金属划过空气的哨音里,我看见旧传送带的残骸正在被装车运走,车灯照亮车斗里的齿轮堆,每一枚都闪着即将重生的光。她的头轻轻靠在我肩上,发间的柠檬香混着焊枪的硝烟味,远处传来陈姐和李哥的笑声,像首跑调却温暖的老歌。
"明年春天,石榴树会开花吗?"她的声音里带着期待,指尖在我掌心画着未知的轨迹。我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纹里的油墨和老茧——那是我们在流水线刻下的生命密码。远处的在建楼盘亮起霓虹,而我们的星空下,废旧的机械臂正托着黎明的第一颗星,准备迎接属于我们的、不再被定义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