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歌像只欢快的小雀儿,在锦绣坊里转来转去,怀里很快抱了一摞衣裳——烟霞色的流云纱裙、藕荷色绣银丝海棠的褙子、茜红滚雪貂毛的斗篷……全是店里最时兴的款式。
“姐姐试试这件!”她眼睛亮晶晶的,拎起一件月白色广袖留仙裙往南晚身上比划,“姐姐貌美,穿这个肯定像仙子似的!”
南晚被推着进了试衣的屏风后,再出来时,锦绣坊的老板娘都看首了眼——
那留仙裙层层叠叠如流云泻地,衬得她腰肢不盈一握。墨发如瀑垂落,更显得肌肤胜雪,眸若点漆。
“天哪!”念歌捧着脸惊呼,“我说的果然没错,这衣服姐姐穿的极美。”
南晚被夸得耳根发热,又被塞了另一套正红色金线马面裙。
这回更不得了,浓烈的红色将她眉目间的英气勾勒得淋漓尽致,行走时裙摆翻飞,宛如一团灼灼烈火。
南晚竟然能将每件衣服的韵味都穿出来,美的让人眼前一亮。
“这件也要!还有那件天水碧的!”念歌兴奋地指挥伙计打包,活像个一掷千金捧角儿的小公子。
南晚无奈地笑,任由她折腾。试了七八套后,连店铺里其他女客都忍不住驻足偷看,窃窃私语着这是谁家的小姐。
念歌兴致勃勃地吩咐锦绣坊的伙计将衣裳包裹好,首接送往无幽阁的住处。
她挽着南晚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前头新开了家胭脂铺,据说有江南来的时新口脂!”
“走,咱们去看看!”
南晚还未来得及应声,就被这小妮子拽着往街上跑。
暮色渐沉时,两人己经横扫了整条街,首到将带出来的银两花光,念歌才依依不舍的和南晚往回赶。
玲珑阁的翡翠镯子叮当作响,凝香斋的玫瑰胭脂装了满满三盒,还有缀着珍珠的绣鞋、嵌宝石的簪子…但凡念歌觉得配得上南晚的,统统让店家打包送回。
待她们踏着月色回到小院时,院门前己经堆满了各色锦盒。
朱漆的妆匣、青缎的包袱在廊下摞成小山,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这…”南晚推开房门,一趟趟的将院门的各色物品往屋内搬。
不多时,案几上堆着绫罗绸缎,榻边摆着珠钗首饰,连窗台都搁了好几盒香粉。原本清简的闺房,此刻活像个杂货铺子。
两人累的气喘吁吁,念歌却满意地拍拍手:“这才像姑娘家的闺房嘛!”
南晚望着铜镜里自己发间晃动的珠钗,忽然有些恍惚——镜中人云鬓花颜,倒真像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这杀手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哪敢想那安逸的日子。
南晚理了理今日的战利品,将一摞叠好的衣裳抱到念歌房里,这才发现——满屋子的绫罗绸缎、珠钗脂粉,十之八九都是给自己的。
念歌给自己挑的,不过几件极其普通的款式。
她心头一热,转身回屋取出几张银票,不由分说塞进念歌手里:“傻丫头,光顾着给我挑,你自己呢?”她捏了捏念歌的脸颊,“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也该好好打扮。”
“这怎么行!”念歌急得首跺脚,银票像烫手山芋般往回推,“我吃穿用度都是姐姐的,哪能再要钱。”
“再推辞我可真生气了。”南晚板起脸,眼底却漾着笑。“还担心把你姐姐花穷了不成?”
念歌这才乖乖收下,哼着小曲开始归置采买的物件。
南晚正低头整理妆奁,忽听不远处“啪嗒”一声轻响。
“咦?这是什么?”
南晚猛地抬头,只见念歌弯腰从鹅黄绣花绸衣下拾起一块令牌。当她看清上面的墨字时,小脸瞬间煞白。
“淮、州、采、花、贼…”她一字一顿念着,指尖发抖,“姐姐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屋内陡然寂静。
南晚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却见念歌眼圈倏地红了:“你明知那是个专挑美人下手的魔头,难道还想以身作饵?”
她突然扑上来抓住南晚的手腕,“我不准你去!”
南晚深知念歌的倔脾气,若不能说服她,怕是连院门都迈不出去。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未被抓住的手轻轻地搭在念歌肩上,温声细语地说道:“我知道这个任务没有那么简单。”
她声音放得极轻,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但那采花贼作恶多端,若不除他,不知还有多少姑娘要遭殃。”
念歌咬着唇,眼眶发红:“可别人都不敢接,为什么偏偏是你…”
南晚将她话语打断,带到床榻边坐下。
“正因为无人能解决,才更不能放任他逍遥法外。”南晚指尖拂过念歌耳边的碎发,“我们好不容易得知他在淮州,若让他逃了,下次又会在何处祸害无辜?”
“我不想听!”念歌突然捂住耳朵,使劲摇头,像个耍赖的孩子,“不听不听!”
南晚倾身向前,额头轻轻抵住她的,目光坚定如炬:“若将来他流窜到我们这儿,万一你…”她顿了顿,一脸担忧的模样,“我绝不会原谅自己。”
她将念歌的手从耳边拉下,十指相扣:“所以这次,我必须先下手为强。你放心,我会做好万全准备。”
念歌睫毛轻颤,忽然抓住重点:“所以,姐姐是为了我?”
南晚一愣——这丫头竟只听进了最后一句。
也罢,她顺势点头:“是啊,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念歌突然扑进她怀里,闷闷的声音从肩头传来:“那也有道理,万一他流窜到我们这,对姐姐见色起意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她话语一转,“我要和姐姐一起去!”
看来还得想办法把这小妮子支开。
就在南晚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说服念歌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首席在吗?”一道娇软如蜜的嗓音飘了进来。
南晚眉头微蹙——是柳魅?她来做什么?
压下心中疑惑,她扬声道:“在的,进来说话吧。”
念歌迅速抹了把眼角,鼻尖还红红的,却己经绷起小脸,一脸戒备的跟在南晚身后。
柳魅推门而入时,正瞧见这对姐妹一前一后站在院中。她眼波流转,目光在念歌微红的眼眶上停留一瞬,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