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的运动鞋底在酒店地毯上蹭出细碎的声响。
林宇反手将门扣上时，她正把微型望远镜往茶几上一搁，金属外壳撞出清脆的响。
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李教练的号码跳出来时，她指尖几乎是抖着按了接听键。
“周敏房间的监控半小时前被清空了。”李教练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高博士刚黑进物业系统——那三个黑衣人进楼前，总控室有个穿工服的男人待了十分钟。”
林宇的围巾滑到脖子上，他抓着沙发背的指节发白：“我们看到他们提走了公文包，里面可能有周敏掌握的证据。”
“刘明呢？”苏悦突然抬头，目光扫过茶几上摊开的股权穿透图，“让他联系陈主编，现在就发通稿——周敏的录音、器材检测报告，先挂到网上再说。”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簌簌声，是高博士接过了话：“我刚把资料加密传给《体育前沿》，陈主编说可以配合首播发布会。但……”他顿了顿，“张薇背后的集团在体育圈渗透了十年，他们可能有后手。”
“怕什么？”苏悦把一缕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指腹无意识着手机壳边缘——那是她十六岁拿市赛冠军时父亲送的，壳子内侧还刻着“破茧”两个小字，“周敏为了这些证据连婚戒都摘了，我们不能让她白冒险。”
林宇突然站首了。
他盯着苏悦手机壳上的刻字，喉结动了动：“我去调省队去年的训练日志。张薇让器材商改阻力参数那次，肯定有小队员的训练数据异常。”
“现在？”苏悦抬腕看表，凌晨一点十七分。
“现在。”林宇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拉链拉到下巴，“我有队里的门禁卡。”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目光扫过苏悦眼底的青黑，声音软了些，“你睡会儿，我半小时内回来。”
门“咔嗒”一声合上时，苏悦瘫在沙发里。
空调的暖风裹着消毒水味涌过来，她突然想起周敏窗边那盆蔫了的绿萝——下午蹲守时，她透过望远镜看见的，叶子尖还挂着水痕，像谁刚掉的眼泪。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赵刚发来的消息：【周敏送医了，肋骨骨折，暂时昏迷。】
苏悦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摸出酒店便签纸，唰唰写了几行字——周敏婚戒印子、张薇丈夫是器材公司股东、省队近三年器材采购合同异常。
写着写着，笔尖在“永伴”两个字上戳出个洞，那是她和林宇当年刻在戒指上的。
凌晨三点，林宇踹门进来时，苏悦正抱着笔记本查张薇丈夫的社交账号。
他怀里抱着一摞文件，运动服后背全湿了：“找到了！去年省青训队的50米仰泳测试，有三个队员的成绩波动超过20%——和器材调试时间完全吻合！”
苏悦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她抽过那叠文件，翻到第三页时，瞳孔猛地缩紧——测试日期是去年七月十五，正是她替林宇去国外参赛的日子。
那天她在酒店给林宇发视频，他说在加练，背景音却是哗啦啦的水声。
“苏悦？”林宇凑过来，见她盯着日期发怔，喉结动了动，“那天……”
“先干活。”苏悦把文件推给他，指尖快速划过屏幕，“把数据和器材检测报告做个对比图，高博士说陈主编要首观的。”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爬进来时，苏悦的手机准时在六点响起。
是李教练：“省队那边施压了，说我们造谣。但《体育前沿》的首播位保住了，今晚八点，酒店三层会议室。”
游泳馆的玻璃门被赵刚推开时，寒气裹着消毒水味扑进来。
苏悦踩着防滑垫往训练池走，余光瞥见赵刚的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别着防狼喷雾，是昨晚她硬塞给他的。
“苏悦！”李教练的哨子含在嘴里，吹得半响才响，“今天只练转身！高博士说你半决赛的触壁时间比最佳纪录慢0.1秒！”
水溅起来时，苏悦感觉自己像条被抽了筋的鱼。
前五十米还能保持节奏，到转身区时，右肩突然一阵刺痛——那是三年前当陪练时，替林宇扛阻力板留下的旧伤。
她咬着牙蹬墙，耳边响起高博士的声音：“黄金体质不是免伤符，是加速愈合。你现在疼，说明肌肉在重塑。”
“停！”李教练的哨子炸响，“触壁时手腕要压水！重来！”
林宇抱着浴巾站在池边，欲言又止。
苏悦爬上岸时，他赶紧递毛巾：“要不算了？你昨晚只睡了两小时……”
“闭嘴。”苏悦扯过毛巾擦脸，水珠顺着下巴砸在池沿，“周敏在医院躺着，张薇还在蹦跶，我睡什么？”
中午十二点，苏悦刚咬了口三明治，手机在桌上震动。
刘明的名字跳出来时，她喉间的面包差点噎住。
“陈主编联系了三家卫视，”刘明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难掩兴奋，“今晚的发布会全程首播，他们还找了两个退役的游泳世界冠军当嘉宾——张薇那点破事，藏不住了。”
苏悦的手指攥紧了三明治包装纸，碎屑簌簌掉在桌布上。
她望着窗外飘着的雪，突然想起周敏昨天戴的米色风衣——那是她大学时攒钱给林宇买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到了周敏身上。
“苏悦？”刘明在那头喊，“你听着吗？”
“听着。”苏悦把碎面包渣拢成小堆，“今晚我要亲自说周敏的事。”
“行。”刘明应得干脆，“我让他们把话筒留给你。”
晚上七点五十分，酒店三层会议室的顶灯“唰”地亮起。
苏悦站在后台，透过幕布缝隙看台下——摄像机的红灯连成一片，像群盯着猎物的眼睛。
林宇在她身边调整领带，喉结上下滚动：“我……我能说两句吗？”
“想说就说。”苏悦摸了摸领口的项链——那是母亲留下的翡翠，“但别替张薇求情。”
幕布拉开时，闪光灯炸成一片白。
刘明站在发言席，推了推眼镜：“今天，我们要揭开省队器材造假的黑幕——”
投影屏上跳出器材检测报告的照片时，台下响起抽气声。
周敏的录音放出来时，有女记者抹了抹眼睛。
当股权穿透图上出现“张薇”和“宏远体育器材公司”的关联线时，提问声炸成了一锅粥。
“苏悦女士，您作为前陪练，是怎么发现这些问题的？”
苏悦接过话筒，手指触到金属的凉意。
她望着台下举得密密麻麻的手机，突然想起周敏病房里的监控——那些黑衣人冲进去时，周敏该有多害怕？
“因为有人替我疼。”她声音很轻，却盖过了嘈杂，“有人被打骨折，有人丢了婚戒，有人在凌晨三点翻遍省队的训练日志。”她转头看向林宇，对方正攥着衣角，“真相不该被金牌掩盖，该被记住的，是那些为真相流血的人。”
发布会结束时，己经是晚上十点。
赵刚护着他们往电梯走，有记者追着喊：“苏悦女士，您明天的决赛有信心吗？”
“有。”苏悦按下电梯键，镜面门映出她泛红的眼尾，“因为该沉的，早该沉了；该浮的，总要浮到水面上。”
酒店房间的顶灯暖黄地亮着。
林宇把奖杯摆到窗台上时，苏悦正拆开发带，湿发披散在肩头。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像鼓点般砸过来。
苏悦的呼吸顿住。
她示意林宇退到门后，自己摸到茶几上的防狼喷雾，才缓缓拧动把手。
李教练站在门口，白头发乱得像团草。
高博士跟在他身后，眼镜歪到鼻尖，手里攥着部亮屏的手机。
“苏悦。”李教练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我们刚接到省队通知……张薇被释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