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练的脚步声在安全通道里响得格外清晰。
苏悦靠着墙站定，文件袋被她压在小腹与墙壁之间，指腹无意识地着袋角褶皱——那是方才追人时撞在消防栓上蹭破的。
"小悦？"李教练的声音带着喘气，五十岁的人爬了三层楼，额角挂着薄汗。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左手还攥着半凉的茶缸，显然是从食堂首接赶过来的。
苏悦把文件袋递过去时，指尖在抖。
李教练接过去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咔"声，像是牙齿咬破了舌尖。
"这是..."李教练翻开第一页，老花镜滑到鼻尖，瞳孔突然缩紧。
他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一页的聊天记录截图被指甲压出褶皱："林宇？
张薇？"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什么时候发现的？"
"十分钟前。"苏悦摸出那张十三岁的证件照，背面的"绊脚石"三个字被红笔洇开，"她连我小时候的照片都翻出来了。"
李教练的喉结动了动。
省队教练二十三年，他见过太多暗箱操作，可把黑手伸到自己队员身上还是头一遭。
他突然抓住苏悦的手腕，掌心粗糙得像砂纸："疼吗？"
苏悦这才察觉后脑勺火辣辣的，刚才撞消防栓的地方肿起个包。
她摇头："不疼。"可李教练却从裤兜里摸出个冰袋——不知是不是早有准备，隔着运动发带敷在她后颈："疼就说，现在不是硬撑的时候。"
凌晨两点的省队会议室亮着冷白灯光。
高博士推开门时，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实验室的酒精味。
他接过李教练递来的文件，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光，指尖快速划过监控布局图："标注的时间是保安换班空隙，这说明对方在省队安插了内线。"
"内线？"苏悦的脊背绷首了。
她每天早晨六点到训练馆，和保安老张头打招呼时对方总爱塞颗水果糖；食堂打饭的王姐记得她不吃香菜；就连打扫宿舍的阿姨都会帮她收晒在阳台的泳衣。
这些人里...
"别急着对号入座。"高博士抽出第三页聊天记录，激光笔点在"B计划"上，"更关键的是这个。
张薇能拿到你的训练日程表，说明她接触过省队的内部系统。"他推了推眼镜，"而能接触到省队内部系统的人，除了教练组，还有..."
"国际泳联的技术顾问团。"李教练接话，首接叩了叩桌上的保温杯，"上个月来做体能评估的那批人里，有个叫马克的美国专家，总说要单独给小悦做数据采集。"
苏悦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那天马克让她摘下泳帽测头皮血流，指尖在她后颈停留了三秒——比仪器要求的时间多了三秒。
"所以张薇背后可能有国际势力？"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扎进空气里。
高博士把文件推回桌面，纸张发出脆响："这些文件的打印墨痕是爱普生L805型号，省队用的是惠普，市体育局用佳能。"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调出张薇的社交账号截图，"她上周三发过定位在'蓝湾酒店'的下午茶，那家酒店的商务中心正好配爱普生L805。"
李教练突然拍桌："蓝湾酒店是国际泳联亚洲区的指定下榻酒店！"
会议室陷入沉默。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苏悦望着窗外的月光落在泳池水面上，想起张薇上个月在更衣室说的话："你以为林宇为什么选我？
因为我能让他游进奥运会A标。"
原来不是"让"，是"换"。用她的选拔资格，换林宇的奥运门票。
"现在怎么办？"苏悦问，声音里没有颤音。
李教练从抽屉里摸出个黑色U盘："从今天起，你的训练数据由我亲自保管，手机装反监听软件。"他又看向高博士，"老高，你负责监控省队网络，尤其是训练日程表的访问记录。"
高博士点头，起身时白大褂扫过苏悦的肩膀："我会在你的运动手环里装个微型定位器，表面看是心率监测，实际能记录半径五百米内的电子信号。"
"那我呢？"苏悦攥紧运动手环，硅胶表带勒出红印。
李教练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你该怎么游还怎么游。
亚洲选拔赛的出发台，是最好的反击场。"
接下来的三天，省队的生活像被按了加速键。
苏悦早晨六点的水上训练，李教练搬了把折叠椅坐在池边，茶缸换成了带摄像头的保温杯；高博士给她调整训练计划时，总在她脚边放个黑色行李箱——后来她发现那是信号屏蔽箱。
第西天傍晚，苏悦在超市买运动饮料时，余光瞥见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在调味品区逗留。
对方的手指在花椒和八角间游移，却始终没拿任何东西——和上周三在训练馆外蹲守的身影轮廓一模一样。
她捏着两瓶电解质水走向收银台，故意把手机落在货架上。
等她折返时，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刚收到条短信："买这么多电解质，是怕比赛时腿软？"
发件人是未知号码。
苏悦把手机揣进兜里，在玻璃橱窗的倒影里看见米色风衣女人正对着手机打字。
当晚十点，苏悦的床头灯准时熄灭。
她蜷在被窝里，盯着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那是十三岁住省队宿舍时贴的。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她摸出来，是条新短信："我们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但别妄想逃脱。"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屏幕上，"逃脱"两个字泛着冷光。
苏悦翻身下床，运动服搭在椅背上，指尖划过衣摆的队徽——金线绣的浪花里，藏着高博士前天缝进去的信号发射器。
她抓起手机走向教练办公室，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
李教练的门虚掩着，透出暖黄灯光，能听见高博士压低的声音："定位显示信号源在蓝湾酒店1207房..."
苏悦抬手敲门的瞬间，手机在掌心震动。
她低头看屏幕，最新一条短信跳出："明天的陆上训练，别喝更衣室的矿泉水。"
发件人还是未知号码，但末尾多了个游泳 emoji——和她十三岁时用的头像一模一样。
夜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她后颈发凉。
苏悦望着办公室门内晃动的人影，突然笑了。
该收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