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梁柱在阴风中发出呜咽，陈九卿手中的犀角灯突然爆出幽蓝火焰。灯光扫过神龛时，那些蒙尘的牌位竟渗出暗红血珠，顺着"忠孝节义"的匾额往下淌。
"别碰血！"哭坟娘突然扯下蒙眼孝布，露出布满青铜刺青的脸。她腐烂的指尖刚要触及陈九卿，神龛后的砖墙突然龟裂，数百卷青铜牒片如刀雨般激射而出。
我侧身躲过一片擦着耳际飞过的牒片，那泛着绿锈的铜面上密密麻麻刻着生辰八字。当啷一声，牒片钉入地面青砖，裂缝中渗出黑色粘液，竟在砖面蚀刻出苏明月被铁链锁在祭坛的场景。
"这是阴阳镇的轮回血牒。"哭坟娘的声音带着诡异的颤音，她的脊椎突然暴长，骨节间伸出七条青铜锁链缠住漫天牒片，"每一卷都记载着双子祭品的......"
话音未落，青铜锁链突然绷断。漫天牒片在空中拼接成巨幅血图，画面中二十年前的产房里，接生婆正将哭喊的婴儿塞进死胎腹中。我看清那个浑身胎脂的女婴后颈——赫然生着与哭坟娘相同的青铜刺青！
"小心！"剃阴匠的剃刀突然横在我咽喉前，刀身映出背后蠕动的黄表纸人。那些浸泡过尸油的纸页簌簌作响，纸缝间伸出泡发的青紫色手指，每根指尖都镶着微型青铜铃铛。
血牒师的怪笑从纸人腹腔传出，裹着尸臭的阴风掀开层层纸衣。当最后一层黄表纸剥落时，我看见了此生最毛骨悚然的景象——纸人胸腔里塞着七具干枯的婴儿尸体，脐带纠缠成血色蛛网，正中央悬浮着一颗布满血管的混沌之卵！
"第七代祭品终于齐了。"血牒师的声音像是无数孩童的哭嚎，他掌心的青铜眼珠突然转动，照射在青铜血牒拼接的画面上。我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站在产房外，手中握着滴血的桃木钉......
陈九卿的指尖刚触到祠堂门环，青铜兽首突然咬住他的拇指。鲜血顺着饕餮纹渗入门缝，整座建筑突然发出骨骼错位般的呻吟。当门扉洞开时，七盏人皮灯笼同时自燃，映得满墙血牒泛着诡异幽光。
"叮——"
哭坟娘的孝布无风自动，蒙眼布下渗出黑血。她腐烂的右手突然插入门框裂缝，扯出三丈黄表纸。纸面浮现蝌蚪状的殄文，每个字符都在渗出血珠。
血珠坠地化作青铜甲虫，虫背上刻着历代镇长生辰。虫群汇聚成苏明月的轮廓，她的胸腔突然裂开，露出内里跳动的混沌之卵。陈九卿的桃木剑刺入卵体时，剑身竟开始生长血肉经络。
"那是血牒师的尸油墨！"剃阴匠的剃刀突然横削，斩断陈九卿半截衣袖。布料落地即燃，火焰中浮出二十年前场景——产婆正用青铜剪刀剪断双胞胎的脐带，将哭坟娘塞入死胎腹中。
祠堂梁柱突然渗出脑浆状液体，在空中凝成血牒师的真容。他全身黄表纸簌簌作响，纸缝间伸出七条青铜锁链。锁链末端拴着干瘪的婴儿尸体，每具尸体后颈都刻着"祭"字。
陈九卿斩断第三条锁链时，断裂处喷出黑色尸油。油液在空中拼出阴阳镇全景图，每条街巷都指向镇外乱葬岗的青铜柱——柱身缠满苏明月的头发。
血牒师突然撕开胸腹，黄表纸下竟是镂空的青铜骨架。骨架中央悬浮的血牒突然展开，显影出陈九卿抱着婴儿苏明月站在祭坛的画面。他惊觉自己手中的不是婴孩，而是一枚跳动的混沌之卵。
"第七个祭品该醒了。"血牒师掌心的青铜眼珠突然爆裂，钻出裹着胎脂的尸蛾。蛾群扑向祠堂牌位，那些灵牌突然裂开，伸出泡发的手掌将陈九卿拖入血牒幻境。
陈九卿在血牒幻境中听见闷雷般的锣声。他的左耳突然脱落，耳道里钻出青铜锣锤，不受控制地敲击着虚空。
阴锣尸从地底爬出，胸腔的青铜锣架挂着腐烂内脏。每声锣响都震落陈九卿一片记忆：五岁那年，他亲眼看见巫祝将苏明月吊在青铜柱上放血，血珠渗入地脉形成今日的阴阳镇。
当第七声阴锣响起时，陈九卿的瞳孔突然分裂。左眼看见剃阴匠正在为死尸修面，右眼目睹血牒师在祠堂篡改命簿。现实中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露出体内缠绕《葬经》金线的骨骼。
阴锣尸突然自爆，腐肉中飞出三百青铜锣片。碎片割破陈九卿的皮肤，每道伤口都渗出记忆画面：十二岁的苏明月被锁在祭坛下，正用指甲在青砖刻下"快逃"的血书。
陈九卿抓住最后一片锣片时，时空突然坍缩。他跌坐在二十年前的产房，看见自己正将桃木钉刺入哭坟娘的囟门。濒死的女婴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新世界溪边少女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