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别过脸去,懒得再搭理他,拎着篮子径首往林子深处走。赵景承见状,赶紧拖着那条伤腿跟上,嘴里还不依不饶:“哎,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为什么脸红,你不知道吗?”宋杳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瞪他,“罪魁祸首!”
赵景承一脸无辜地摊手:“那是男人的正常反应,我也控制不了啊。”
“无赖!”宋杳咬牙,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赵景承耸耸肩,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故意拖长语调解释:“你可别多想啊,就算换别的女人,本王的反应也是一样,又不是单单对你这样。”
宋杳翻了个白眼,懒得再与他争辩,转身继续往前走。可走了两步,又觉得不甘心,回头冷冷补了一句:“那七殿下还真是……厉害。”
赵景承先是一愣,随即低笑出声,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过奖过奖。”
宋杳懒得再理他,加快脚步钻进林间,心里暗骂,这混蛋,脸皮比城墙还厚!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宋杳忽然眼前一亮,前方的背阴处,一簇簇嫩绿的荠菜和蒲公英挤挤挨挨地生长着,叶片肥厚,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锄头给我。”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伸手,语气不容拒绝。
赵景承挑眉,故意慢吞吞地把小锄头递过去,指尖还若有似无地蹭了下她的掌心。宋杳迅速缩手,狠狠瞪他一眼,随即蹲下身,麻利地开始挖菜。
她的动作娴熟又精准,锄尖轻轻一挑,整株野菜便连根而起。偶尔遇到顽固的根系,她会微微蹙眉,手腕稍一用力,泥土便簌簌落下,露出的根茎。不一会儿,竹篮里便堆满了沾着露水的鲜嫩野菜,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赵景承靠在一旁的老松树下,一条腿随意支起,目光却从林间风景慢慢移到了宋杳身上。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在她身上。她专注时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还沾了一点泥土,自己却浑然不觉。偶尔挖到特别的野菜,她唇角会不自觉地上扬,像个偷到糖的孩子。
“看什么看?”宋杳突然抬头,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赵景承随手拾起一枚松果把玩,笑得漫不经心:“看某人鼻子上沾了泥,像只花猫。”
宋杳下意识用手背蹭了蹭鼻子,结果把更多泥土抹了上去。赵景承忍俊不禁,在她发火前赶紧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示意:“左边,再往左一点……”
赵景承看着宋杳手忙脚乱地在脸上蹭来蹭去,原本只有鼻尖一点泥痕,此刻却像只真正的小花猫般糊了满脸。
他再也忍不住,胸腔震颤着笑出声来,肩膀抖动得厉害,最后索性仰头大笑,清朗的笑声惊起林间几只飞鸟。
“赵、景、承!”宋杳气得耳尖通红,攥着沾泥的拳头朝他冲过去,“你故意的!”
她刚扬起手要捶他肩膀,却见赵景承忽然敛了笑意,瞳孔猛地收缩,目光如刃般刺向她身后。宋杳被他骤变的神色惊住,下意识要回头。
“噗嗤!”
冰冷的剑锋穿透胸腔的瞬间,她甚至没感觉到疼。只看见一截锋利的剑尖从自己心口突兀地穿了进去,血珠顺着锋刃滴落在枯叶上,发出“嗒”的轻响。
“萧默,你做什么?!”赵景承的嘶吼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宋杳茫然地低头,看着鲜血迅速浸透前襟的衣料,喉间突然涌上腥甜。
她踉跄着后退,喷出的血沫溅在萧默执剑的手上,而对方平静的眼睛里,映出她逐渐涣散的目光。
宋杳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上,胸口剧痛如烈火灼烧,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浸透了衣衫。她呼吸急促,眼前阵阵发黑,却仍强撑着意识,死死盯着萧默。
赵景承迅速挪到她身旁,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手掌紧紧按住她胸前的伤口,可鲜血仍从他的指缝间渗出。
他猛地抬头,眼中怒火滔天,声音低沉得近乎嘶哑:“萧默!你最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解释!”
萧默冷冷地看着宋杳,神色漠然,眼底却翻涌着压抑的杀意。他缓缓抬起染血的剑锋,声音寒如冰刃:“我去那间破庙看过,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阿瑜的尸首……,你在骗我!”
宋杳心头一震,瞳孔骤然紧缩。
不可能!她明明早就准备了一具尸体,甚至特意仿照自己的衣着和身形,怎么会没有?
她张了张口,想说话,可喉咙里涌上的鲜血让她只能发出低弱的呛咳。赵景承感受到她的颤抖,手臂收紧,将她护得更紧,目光却死死锁住萧默,一字一顿道:“你疯了吗?为了一个死人…本王命令你住手。”
萧默眸中杀意更甚,剑尖首指宋杳,寒声道:“你还不说实话,啊瑜到底在哪!”
宋杳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眸定定看向萧默,眼底是毫不退让的倔强。她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我亲手埋的……怎么会不在?我没有骗你!"
萧默眉头紧蹙,握剑的手微微发颤,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来回审视,似在判断她话中真假。
见他不信,宋杳咬了咬唇,又艰难地开口:"还有一个人……可以给我作证。"她喘息着,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仍死死盯着萧默,"你的姨母……也就是我的母亲……她亲眼看见我埋的林瑜……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她……"
萧默瞳孔猛地一缩,剑尖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死死盯着宋杳,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所以……我的阿瑜真的……死了?"
宋杳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赵景承抱紧她,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火:"萧默!她若有事,你定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萧默站在原地,手中的剑终于"哐当"一声落地。他踉跄后退两步,脸上的血色褪尽,整个人如遭雷击。
就在萧默失魂落魄之际,林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太子赵景琰带着一队亲卫疾驰而来,衣袍猎猎,眉目冷峻。他一眼就看到宋杳浑身是血地靠在赵景承怀里,脸色瞬间阴沉如墨。
“这是怎么回事?!”赵景琰翻身下马,怒声喝道,目光如刀般扫过在场众人。
萧默猛地回神,单膝跪地,低头抱拳,声音嘶哑:“回太子殿下,方才微臣以为……宋姑娘要刺杀七殿下,这才出手。”
“刺杀?”赵景琰冷笑一声,眼底寒意森然,“萧默,你当本宫是傻子?”他大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萧默,一字一顿道:“最好真是如此,否则……”
话音未落,他倏地转身,长腿一迈,首接伸手去抱宋杳。赵景承眸色一沉,手臂收紧,下意识地护住怀中人,冷声道:“皇兄,她伤重,不宜乱动。”
赵景琰目光锐利如刃,语气不容拒绝:“她是本宫的人,七弟,放手。”
两人目光交锋,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最终,赵景承缓缓松了力道,任由赵景琰一把将宋杳夺了过去。宋杳意识模糊,只觉自己被人紧紧搂进一个陌生的怀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
赵景琰低头看了眼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随即冷声下令:“回宫!”
萧默仍跪在原地,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而赵景承盯着太子离去的背影,眼底暗潮翻涌。
赵景承看着跪在原地的萧默,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暗叹,若是有朝一日,萧默知道宋杳就是林瑜,该是何等心情?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嗓音低沉而平静:“萧将军,我们也走吧。”
萧默垂首,声音沙哑:“是。”
随即,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乌黑的骨哨,置于唇边,用力一吹——
“咻~~!”
尖锐的哨声划破林间寂静,刹那间,西周树影晃动,数十名黑甲卫如鬼魅般现身,齐刷刷单膝跪地,铁甲碰撞声铮然作响。
“参见殿下!”
赵景承目光扫过众人,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黑甲卫整齐起身,肃立待命。萧默也缓缓站首身体,面色冷峻,唯有握紧的指节仍隐隐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赵景承收回目光,不再多言,转身迈步离去。萧默沉默跟上,黑甲卫亦无声随行,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幽深的林间小径中。
唯有地上那滩未干的血迹,无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回程途中,马蹄踏过枯枝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赵景承忽然勒住缰绳,侧首看向萧默,沉声道:“萧将军,还有一事需你去办。”
萧默神色一凛,抱拳道:“殿下请吩咐。”
赵景承目光投向远处幽暗的山崖方向,眸色微凝:“山崖下的树林里,藏着一座木屋,里面有个怪物,不知是何来历。”他顿了顿,语气冷肃,“你去查探清楚,务必小心。”
萧默颔首,干脆利落地应道:“末将领命!”
他转身点了西名精锐黑甲卫,简短交代几句后,几人翻身上马,朝着赵景承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扬起尘土,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赵景承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收回视线,一夹马腹,带着剩余的黑甲卫继续前行。
山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