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寺的晨钟还未敲响,林瑜己踩着未化尽的残雪回到偏院。她裹着青灰色斗篷,发梢凝着冰晶,怀里却紧紧护着个油纸包——那是宋婉点名要的素斋,此刻正透着股奇异的香味。
"檀香混着龙脑,是住持禅房特有的熏香。"宋婉用银簪挑开糕点,露出夹层泛黄的纸笺,"果然,有人比我们早到三日。"她对着烛火细看纸上水印,林瑜也凑近端详但是看不懂。
窗外传来野猫凄厉的叫声,宋婉突然吹灭烛火。黑暗中,林瑜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写着——有人!她猛然抬头,立即摸黑回应:"房顶。"
"好极。"宋婉的声音带着刀刃出鞘的颤音,"劳烦林姑娘去小厨房取些牛乳。"
林瑜瞬间会意,能悄无声息溜到房顶上面肯定不是普通家丁,定是身怀武艺的人。林瑜压低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偏院。她一路小跑奔向小厨房,途中还不忘留意西周动静。到了小厨房,她迅速装了一大壶牛乳。
正要返回时,突然听到厨房角落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林瑜心下一紧,悄悄靠近,竟发现是个看门小厮被绑在那里。
林瑜忙解开绳索,牛二惊恐地说:“有坏人,他们要对大小姐不利。”
林瑜顾不上细问,带着牛二赶紧回偏院。
回到偏院,她将牛乳递给宋婉。宋婉接过,嘴角勾起一抹笑。她将牛乳洒在地上,又在周围撒了些粉末。不一会儿,房顶上的人察觉到异样,纵身跳下。刚一落地,就被牛乳和粉末混合产生的烟雾迷了眼。
宋婉和林瑜趁机出手,用被子把来人捂了个严实。即使中了迷香,这黑衣蒙面人也是个成年男子,两人与其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药效发作蒙面人晕了过去。这时,牛二跑过来摘了面巾指着那人说:“就是他绑了我。”宋婉和林瑜对视一眼,虽不难猜这背后之人是谁,但是后宅之争却不至于找个专业杀手来置她于死地。
「咔嗒」
蒙面人腰间的鎏金香球突然裂开,滚出三粒赤红香丸。宋婉用银簪尖挑起一粒,烛光下香丸内部竟嵌着细如发丝的银箔。
「不是龙脑。」她突然将香丸贴近林瑜耳垂,「听。」
细微的爆裂声在香丸内部接连炸响,林瑜眉毛皱成一团很是不解。宋婉的银簪忽然转向刺客咽喉:“谁派你来的,识相点老实交代还可饶你一命!”
林瑜的匕首同时出鞘,映出窗外七八个黑影正顺着排水槽逼近。被褥下的蒙面人突然抽搐,七窍流出掺着金粉的黑血。血腥味激得暗处野猫厉声嚎叫,整片屋瓦突然如浪翻涌。
「蹲下!」
宋婉甩出铜盆接住破窗而入的毒镖,牛乳与血液混合处嘶嘶腾起紫色烟雾。林瑜刀锋扫过香炉,发出低沉的“嗡”声,伴随金属震颤。
林瑜心脏此刻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拿着匕首的手心也开始冒汗,,这与看电视剧完全不一样啊,看的时候还嫌弃剧中人物蠢笨如猪,关键时刻掉链子,此刻自己真真切切的在经历着这一切,心里害怕的要命,稍不注意可真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牛二也害怕的缩在屋中角落瑟瑟发抖。宋婉伸手握住林瑜安慰到:“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再说他们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早就惊动了府里的其他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今天就把他们全留下!”
宋婉接过林瑜手中的匕首用刀尖挑起蒙面人后颈的刺青。蜿蜒的靛蓝纹路里,隐约可见被抹去的奴印。
“来人啊,快来人,有小偷”宋婉的喊声刚落,屋外脚步声纷至沓来。
一群家丁举着火把冲进屋子,看到屋内一片狼藉,还有那躺在地上的蒙面人,皆面露惊恐。宋婉镇定自若,指着蒙面人说道:“将此人抬下去仔细审问,看看背后主使是谁。”又对家丁们下令,“去把府里仔细搜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人。”
家丁们领命而去,屋内渐渐恢复平静。林瑜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宋婉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这次他们的计划算是失败了。只是这背后之人如此心狠手辣,我们还需多加小心。”林瑜点头,心中对宋婉更多了几分敬佩。
牛二也从角落里走出来,脸上仍带着惊恐,“大小姐,我定会好好守着府门,不让坏人再进来。”宋婉微笑着点点头,“有你这份心就好,待天亮我定会叫母亲好好赏赐你。”
待一切安排妥当,宋婉和林瑜相视无言, 她们都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宋婉心里明白,姨娘那边虽然常年在背后使些手段针对她们母女,不过是在父亲面前争宠的手段罢了。
还记得年幼时的记忆里,姨娘冲撞了母亲致使母亲早产,母亲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弟弟因为不足月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了,母亲也找父亲闹过,父亲却因此更加厌烦母亲从此再也没与母亲同房过,林仙兰就此受尽无限宠爱,没几年又得了宋逸,若不是父亲碍于外祖父那边,怕是掌家之权也早就给了那妓子一家,而自己如今只是空有一个嫡女名头,对她们造不成任何威胁,为何还要下此狠手,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母亲自那以后寡言少语,只在自己院中过活,而她只是想保护母亲,母亲曾经是那样一个明媚的人。
林瑜看着沉思的宋婉,轻声问道:“会不会与最近府上的什么大事有关?”宋婉眼神一凛,突然想到父亲近日似乎在筹备一场重要的宴会,可是百花宴年年都有,只不过有一点奇怪,如今才将将入冬,百花宴为时尚早完全不必这么早开始着手准备,除非此次宴会还有其他要事涉及到巨大的利益。难道是姨娘为了让自己的子女能在未来继承更多家业,才想先除掉自己?
正思索间,一名家丁匆匆跑来,“大小姐,夫人叫你去正厅一趟。”宋婉和林瑜立刻随家丁前往。
雕花门枢将转未转时,她己对着门内影壁行了个浅福礼。藕荷色裙裾扫过门槛却不沾尘,左手压右手虚扣在腰侧,羊脂玉禁步的流苏垂成笔首一线。
“母亲,您唤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林瑜在院子里等宋婉并没有跟她一起去正厅。
“婉儿呀,快来拜见你舅母”
八仙椅上两位长辈分坐阴阳位,母亲挨着东窗掐丝珐琅暖炉,舅母身侧立着西洋自鸣钟。宋婉折身停在离主座七步的青砖莲花纹上,这个距离既能让长辈看清全貌,又不会让熏炉烟气扑了妆面。
"给母亲请安,问舅母康泰。"
声线坠着玉磬般的清越,双手自袖中翻出时如白蝶展翼——右手三指虚搭左手腕,拇指内扣成含蕊状,这是未出阁女儿特有的"兰萼礼"。发间点翠步摇分毫未动,耳坠却荡出细微波纹。
母亲腕间的翡翠镯磕在汝窑盏上:"去岁教你调的返魂香,可得了?"
宋婉接茶时以帕托盏,低头时长睫在眼下投出弯月影:"晨起收的第三道露,正养在竹节甑里。" 唇距杯沿始终保持着三粒米的空当,这是教养嬷嬷用银箸比量过的分寸。
舅母突然用护甲敲了敲檀木几:"听闻你昨儿取了普济寺的素斋?"
宋婉心中诧异,面上却未露半分异样,旋身行了个"半月揖",素纱披帛在地面铺开三十度扇面:"原是要供在佛前替外祖父祈福的。"
舅母闻言笑意又深了深,“好姑娘快起来吧,你外祖父也时常挂念你们母女,到是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不来来看看我们!”语气中都是嗔怪。
宋母立刻就不开心了,“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如今这样回去也是让父亲和哥哥担心,父亲如今年纪大了,怎可让他再为我操心。”说着不由得哽咽了起来。
“哎哟,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你可别在婉儿面前哭了,像是我欺负你了似的,婉儿日后跟我不亲了可怎么好!快尝尝我特地从家中带来的糕点,还是张嬷嬷做的,你最爱吃的。”
母亲腕间褪色的五彩丝绦与舅母襟前微皱的艾草香囊,正是及笄那年互换的结契信物
两人同时伸手去碰缠枝玛瑙碟时,尾指都留着同样的月牙疤——十五岁偷翻墙头被瓦片划伤的印记。
“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的!”
宋母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谁家公子又娶了谁家姑娘,婉儿还小,你可莫要打她主意。”
“诶,你这嘴,真是只在我身上才能用出三分作用来,婉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哪会坑她。”
说罢舅母气鼓鼓的喝了口茶才道:“是父亲让我过来给你们透个底儿,来年开春百花宴可不仅仅是为了赏花,更是为了太子!”
“太子?”宋婉疑问出声,“百花宴与太子何干?难不成.......”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陛下有意在来年百花宴让太子相看京中世家贵女,挑选未来太子妃。”舅母看看了看宋母,见她神色淡淡,又开口道:“我知你无意让婉儿去争这些,但是你们不争,不代表别人也不想争。”
宋婉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来如此,芙蓉阁那位近日使得那些手段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都明了了,一个小小百花宴往年都是西司六局筹办,一个谁也看不上的小差今年父亲却主动请缨将它揽到身上,只怕芙蓉阁早就知晓此事,只有她还蒙在鼓里,这些日子以来所遇到的这些危险都是为了太子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