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香山大学主楼高大的玻璃穹顶洒落。
陈阳站在历史系阶梯教室的讲台上,望着陆续入座的学生们。他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中山装,胸前别着香山大学的校徽,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教室里很快座无虚席,甚至有不少学生站在后排和过道上。
陈阳知道,这些学生中有一部分是冲着他“最年轻校领导”的名头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上周那场轰动全校的就职演讲。
“同学们好。”陈阳微微颔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教室,“今天我们要讲的课题是《从甲午到庚子:华夏近代史的转折与启示》。”
他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上出现一张泛黄的老照片——1894年,北洋水师旗舰“定远号”在黄海海战中沉没的瞬间。
“谁能告诉我,这张照片记录的是什么历史事件?”陈阳环视教室。
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立刻举手:“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全军覆没。”
“没错。”陈阳点头,“但我想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当时亚洲第一、世界第九的北洋舰队,会败给刚刚起步的东瀛海军?”
教室里安静下来,学生们面面相觑。
“因为腐败!”后排一个高个子男生突然喊道,“慈禧太后挪用海军军费修颐和园!”
教室里响起一阵附和声。
陈阳微微一笑:“这个答案对,但不全对。”
他切换幻灯片,展示出一组数据,“根据近年解密的档案,当时北洋舰队的火炮命中率只有东瀛军队的十分之一。为什么?”
见无人应答,陈阳继续道:“因为训练不足。东瀛海军每年实弹演习消耗的弹药是我们的二十倍。更深层的原因是——”
他故意停顿,“整个清廷上下,从皇帝到大臣,没有人真正理解什么是现代化战争。”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新颖的角度吸引。
“同学们,历史不是简单的善恶二分。”
陈阳走下讲台,在过道间缓步穿行,“甲午战败后,李鸿章赴东瀛谈判,被刺客击中左颊,血流如注。他拒绝立即就医,说‘此血可以报国矣’,用染血的朝服作为谈判筹码。”
陈阳的声音渐渐提高:“可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回国后却被国人骂为‘卖国贼’,你们觉得,公平吗?”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犹豫地举手:“老师,您的意思是李鸿章其实很爱国?”
“爱国有很多种方式。”陈阳回到讲台,“李鸿章的错误在于,他试图用旧时代的思维解决新时代的问题。但至少,他努力过了。”
他切换幻灯片,画面变成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燕京的惨状。
“庚子国变,慈禧太后向十一国宣战,结果如何?”陈阳的声音带着沉痛,“燕京沦陷,圆明园再次被烧,西亿五千万两白银的赔款——相当于当时每个华夏人要赔一两银子!”
教室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同学们,弱国无外交,落后就要挨打。”
陈阳突然提高声调,“但更可怕的是愚昧!义和团号称‘刀枪不入’,结果在洋枪洋炮面前成片倒下。为什么?因为迷信代替了科学,狂热代替了理性!”
最后一排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陈书记,您这是在批判爱国主义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生——正是校庆典礼上坐在第三排的“耳目”。
陈阳不慌不忙:“这位同学怎么称呼?”
“马小军,历史系大三。”男生推了推眼镜,语气挑衅。
“好,马同学。”陈阳微笑,“你认为什么是真正的爱国主义?”
马小军站起来,声音洪亮:“爱国就是无条件支持国家的一切决定!”
“那么按照你的逻辑,”陈阳反问,“林则徐虎门销烟是爱国,那主张议和的琦善是不是就不爱国了?”
马小军一时语塞。
“同学们,”陈阳面向全班,
“真正的爱国主义不是盲从,而是清醒的认识与理性的建设。谭嗣同变法失败后本可逃往东瀛,却选择留下赴死,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这是不是爱国?”
学生们纷纷点头。
“詹天佑修建京张铁路,打破外国人对华夏工程师的质疑,这是不是爱国?”
“是!”有学生大声回应。
“鲁迅弃医从文,以笔为刀唤醒国民,这是不是爱国?”
“是!”更多的声音加入。
陈阳的目光扫过马小军涨红的脸:“爱国可以有多种形式,但核心永远不变——希望这个国家变得更好。批判不是否定,而是更深层次的责任感。”
他回到讲台,切换到最后一张幻灯片——天安门广场上飘扬的五星红旗。
“从甲午到庚子,从辛亥到五西,从抗战到建国,从改革开放到新时代......”
陈阳的声音充满力量,“一代代华夏人用不同的方式诠释着爱国二字。今天的我们,又该怎么做?”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我的答案是:做好自己的事。”陈阳轻声道,“科学家潜心研究,工人精益求精,农民辛勤耕耘,商人诚信经营......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到最好,就是最大的爱国。”
他关上投影仪:“下周的课,我们将讨论‘五西运动与新文化运动’,请大家提前阅读相关材料。下课。”
掌声雷动,不少学生站起来鼓掌。
马小军收拾书包匆匆离开,而更多学生涌向讲台,围着陈阳提问。
“陈老师,您能推荐几本近代史的书吗?”
“书记,您下次还会来上课吗?”
“老师,您对当前国际形势怎么看?......”
陈阳耐心地一一回应,眼角余光却瞥见教室后门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徐书雁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等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徐书雁才缓步走来:“精彩的一课,陈书记。没想到您对历史这么有研究。”
“徐院长过奖。”陈阳收拾讲义,“只是些个人见解。”
“特别是关于爱国主义的论述,很新颖。”徐书雁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在现在的大学里讲这些,需要勇气。”
陈阳抬头看她:“大学不就是思想碰撞的地方吗?”
“理论上是。”徐书雁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陈书记,有空聊聊吗?关于您上周演讲中提到的‘学术安全防线’。”
陈阳目光一凝:“当然,我的办公室随时欢迎。”
“那就今晚七点,文学院小会议室。”徐书雁说完,转身离去,脚步轻盈得像只猫。
陈阳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特立独行的女教授,到底知道些什么?
窗外,香山大学的钟声悠然响起,惊起一群白鸽。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蓝天,如同那些被点燃的年轻思想,即将翱翔于更广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