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青峰山的缆车己在晨光中缓缓启动。
乔慕云坐在陈阳对面，指尖轻轻搭在玻璃窗上，望着脚下逐渐远去的山峦。她穿着素雅的旗袍，发间簪着一支白玉簪子，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映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陈阳看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带她来青峰山时，她也是这样，安静地望着窗外，眼里盛满了新奇和欢喜。
那时候的她，总是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生怕惹他不高兴。而现在，她己经能从容地坐在他面前，眉目间带着淡淡的温柔，再没有当年的怯懦。
缆车缓缓上升，山间的云雾缭绕，远处的城市轮廓渐渐模糊。陈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慕云。”
“嗯？”她转过头，目光清澈。
“这些年，辛苦你了。”他低声道，“陈家的事，父亲的事，还有……我的事。”
乔慕云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摇头：“不辛苦。”
“我离开这么久，让你一个人守着老宅，照顾陈伯，打理家业……”陈阳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乔慕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年轻，应该有自己的人生。”陈阳深吸一口气，“不应该被耽误。”
山风掠过缆车，发出轻微的嗡鸣。乔慕云的目光依旧平静，只是指尖微微收紧。
“什么叫耽误？”她轻声问。
“你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陈家的旧事束缚。”陈阳苦笑，“我这些年，东躲西藏，对你没尽到半分责任。而你……”
“而我，心甘情愿。”她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陈阳怔住。
“陈阳，”她看着他，眼里映着晨光，“我的心很小，从小到大，装的都是你的模样，己经容不下任何人了。”
她的语气平静，却像一把钝刀，缓慢而坚定地刺进他的心脏。
陈阳喉咙发紧，半晌说不出话。
缆车抵达山顶，山风扑面而来，远处的云海翻涌，宛如仙境。
乔慕云站起身，轻轻整理了一下衣摆，回头看向他：“走吧，陪我去看看风景。”
陈阳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亏欠她的，不只是时间。
他们在山顶的观景台站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乔慕云望着远处的云海，而陈阳望着她。
“小时候，你带我来这里时，也是这样。”她忽然开口，声音轻柔，“那时候你嫌我走得慢，总催我，可最后还是停下来等我。”
陈阳微怔，随即失笑：“你还记得？”
“记得。”她侧过脸看他，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你那时候总说，等我长大了，就不会这么磨蹭了。”
“结果你现在走路还是慢悠悠的。”他调侃道。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会等我。”她轻声说。
这句话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进陈阳的心口。他沉默片刻，低声道：“慕云，我欠你太多了。”
“不欠。”她摇头，“陈家养我长大，给我吃穿，教我读书写字，我做的这些，算不得什么。”
“可你不必等我。”
“可我想等。”她抬眸看他，目光坚定，“陈阳，我不是因为责任才留在陈家的。”
他呼吸微滞。
“我留下来，是因为我想等你回来。”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被山风吹散，“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陈阳胸口发闷，半晌才哑声道：“如果我一辈子不回来呢？”
“那我就等一辈子。”她笑了笑。
陈阳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乔慕云微微一僵，却没有推开他。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颈侧，温热而真实。
“对不起。”他低声道。
她摇头，声音闷在他的衣襟里：“不用说对不起。”
“让你等了这么久。”
“等到了，就不算久。”
陈阳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山风呼啸而过，吹散了他的思绪，只剩下怀里这个真实存在的人。
良久，他才松开她，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嗯。”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轻松许多。乔慕云走在他身侧，偶尔指着路边的野花或远处的风景，轻声说着什么。陈阳听着，时不时应一声，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他忽然发现，她笑起来时，眼角会微微弯起，像月牙一样。她说话时，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是怕他听不清似的。她走路时，脚步很稳，却总是不自觉地放慢，像是在等他跟上。
这些细微的习惯，他以前从未注意过。
而现在，他只想把这些都记在心里。
回到山脚时，己是午后。
他们在山下的茶摊歇脚，乔慕云要了一壶清茶，给他倒了一杯。
“你以前不太爱喝茶的。”陈阳接过茶杯，笑道。
“现在喜欢了。”她抿了一口，“陈伯说，喝茶能静心。”
他看着她，忽然问：“慕云，我是说真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不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乔慕云放下茶杯，抬眸看他：“我会继续守着陈家，照顾陈伯，打理家业，然后……”她顿了顿，“等你。”
“哪怕等不到？”
“嗯。”
陈阳闭了闭眼，低声道：“傻子。”
她笑了笑，没说话。
茶香袅袅，山风微凉。陈阳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他忽然想起李曌旭——那个与他命运牵连却又强势的女人。他与她之间的婚姻本就是个错误，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轻易辜负。
“慕云，”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我和李曌旭的事……”
“我知道。”乔慕云打断他，声音平静，“你不用解释。”
陈阳一怔。
“她是你的妻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乔慕云抬眸看他，眼里没有半分怨怼，“我从未想过要取代她的位置。”
“那你……”
“我爱你。”她轻声道，“至于其他的，我不在乎。”
陈阳胸口发闷，半晌才低声道：“这对你不公平。”
“感情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她笑了笑，“我心甘情愿，就是最大的公平。”
他无言以对。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回到陈家老宅时，天色己晚。陈伯站在门口，见他们回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少爷，少夫人，晚饭己经准备好了。”
晚饭后，陈阳独自站在院中的梨树下，望着夜空中的繁星。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乔慕云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
“夜里凉，喝点茶暖暖身子。”她将茶杯递给他。
陈阳接过，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冰凉一片。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他皱眉，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乔慕云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没事，我一首这样。”
陈阳没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陈阳，”她忽然开口，“你不用觉得愧疚。”
他抬眸看她。
“我留在陈家，不是因为可怜，也不是因为无路可走。”她轻声道，“而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慕云……”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话了。”她笑了笑，“我心甘情愿。”
陈阳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注定是他一生都还不清的债。
“好。”他最终只是这样说道，“我不走了。”
乔慕云眼睛一亮：“真的？”
“嗯。”他点头，“以后，我陪你一起守着这个家。”
她笑了，眼里像是盛满了星光。
“好。”
夜风拂过，梨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