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盘碎裂的声音像极了阿娘颈骨折断的脆响。
云昭站在风息城瞭望塔上,看着流民将神像推入火堆。青铜浇筑的沙灵像在烈焰中扭曲成狰狞模样,竟与当年叼走父亲的狼王有七分相似。月泠的箭尖在神像眼窝处打了个旋,突然调转方向对准云昭后背:"你早知道泉眼有毒。"
"是知道。"云昭着狼牙耳坠,任毒粉从指缝洒向夜风,"但不说破,才能让晏雪衣的人死得更安心些。"
沙丘彼端突然传来驼铃,铃舌上坠着的青铜蝎饰刮擦出刺耳锐响。星灼赤脚从祭坛跑来,腕间蛊虫集体暴毙激起的黑血,在她雪白裙裾绽开曼陀罗。
"赤狼部的先锋军..."她喘息着抓住云昭袖口,"在喝我们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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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无羁的弯刀劈开第一只水囊时,混着毒粉的泉水正在他血管里沸腾。
"这是见面礼。"云昭的白纱帷帽被狂风掀起,露出颈侧新月疤,"用你三千亲兵的命,换一个与我平起平坐的机会。"
男人突然暴起掐住她咽喉,掌心灼烫如烙铁:"十年前就该掐死你这狼崽子。"
"真巧。"云昭的毒牙耳坠擦过他脉门,"你父亲被我娘射穿膝盖时,也说过这话。"
沙暴毫无征兆地吞没了对峙的两人。当烈无羁在混沌中摸到云昭冰凉的腕骨时,一支鸣镝突然穿透风墙——是月泠的箭,却钉着星灼的染血头巾。
"游戏规则变了。"云昭的声音贴着耳畔划过,"现在你要对抗的不是我,是你体内渴血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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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最深处的青铜鼎溢出肉香。
星灼将最后一块蛊虫投入鼎中,看着晏雪衣苍白的皮肉在汤药里翻腾。城主心口的九尾蝎纹正在渗血,那是他第七次换血的副作用。
"小神女不是最恨人牲祭祀?"晏雪衣的指尖挑起她一缕发丝,"如今这鼎里,可熬着你亲姐姐送的童男童女。"
星灼突然咬破他指尖,吮血的姿态像极了沙漠狐:"姐姐要的是驯服,我要的是..."她蘸血在鼎沿画起星图,"让神明白谁才是猎物。"
暗门轰然开启时,云昭的袖箭正对星灼眉心。鼎中浮起的残肢挂着阿莱妹妹的银镯,而晏雪衣早己遁入密道。
"你骗我。"云昭的毒针在掌心攥出血痕,"说好留那孩子当人证。"
"可她也骗了你呀。"星灼歪头轻笑,瞳孔泛起蝎尾的幽蓝,"阿莱根本没妹妹,那是我用蛊虫捏的傀儡——就像你当年用盐晶骗信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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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泠的弯刀卡在烈无羁肩胛骨时,沙暴里突然冲出匹瞎眼骆驼。
那畜生颈间铜铃叮咚作响,驮着的正是十年前掳走她们的奴隶主。男人左眼窝插着云昭的毒牙耳坠,溃烂的右手却死死攥着月泠的襁褓布。
"惊喜吗?"星灼的蛊虫从尸身七窍钻出,"我特意留他半口气,来认认亲女儿。"
烈无羁的血滴在月泠手背,烫得她几乎握不住刀。男人突然嘶声大笑:"你以为为何每次围剿,赤狼部都网开一面?"
沙暴骤散,露出远处严阵以待的赤狼铁骑。月泠终于看清烈无羁的眉眼——和自己镜中的倒影像了八分。
云昭的袖箭就是在这时穿透两人间隙。箭尖挑飞的襁褓布上,赫然绣着赤狼部图腾。
"现在杀他,"她将新淬毒的耳坠戴回左耳,"你这城主之位就坐实了。"
星灼的蛊笛突然吹响,地底钻出的沙虫吞没了奴隶主尸身。在所有人僵持的瞬间,云昭的匕首己抵住小妹后心:"下一个傀儡是谁?我?"
风息城的第一场雨在这时落下。混着毒血的雨水渗入沙地,枯死的荆棘突然疯长成囚笼。月泠看着掌心被雨水灼出的伤疤,终于明白云昭早将整片绿洲炼成了毒蛊。
而她们,都是蛊瓮里撕咬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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