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国闭着眼,站在春日阳光笼罩的校场之下。
他标准军姿站的笔首。
校场两边站着八百名虎贲营战士,他们都是跟着王安国从榆林归来的,站有站相。
陆壮站在一边,李兆麟站在另一边。俩人看着受训的一群士兵忍不住摇头:“含着胸,脖子往前伸,还有些佝偻… …”
郑千仞穿着一身蓝袍罩甲,戴着乌纱在兵群里艰难维持秩序,怎料纠正一个,上一个就又恢复了原样。
“陆壮!”王安国开口了:“拿着军棍下去,站不首的拖下去军棍伺候。”
陆壮接过军棍作揖。
张玉坐在伞下嗑瓜子,朱高煦坐在他旁边:“恩师,王都指挥这是干嘛呢?”
张玉嗑着瓜子,看着被拖下去的士卒:“整训军纪。”
朱高煦皱着眉头,看着站在烈日下的士兵:“练队列有啥用哦。”
张玉瞥了他一眼,一把瓜子仁放在他手里:“那榆林来的虎贲营兵,你喜不喜欢。”
“谁不喜欢!这可是以少胜多,以步制骑的重甲步兵!”朱高煦脑袋点得像扁担上的水桶:“虎贲营令行禁止,仪态雄壮,实威武之师也!”
“你先吃瓜子。”张玉指指他的手:“你知道虎贲营原来就是八百多流寇吗?”
朱高煦瞳孔一震:“啊?”
“不止如此。”张玉笑着:“人家还是一夜之间,把八百多贼寇炼成了一支威武之师。”
朱高煦一皱眉,摸着后脑勺:“怎么可能。”
张玉笑着:“好兵最重要不在其勇猛,在其如臂使指。”
朱高煦一皱眉:“所以,这是在锻炼服从性?”
张玉点点头:“这是一层,首先人家虎贲营兵工资,餐费都实打实的不低。其次人家每晚都安排学习,士兵们知书达理,知道为何而战。最后人家经受过训练,才能有令行禁止。”
朱高煦还是皱着眉:“强兵不应该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吗?”
“嘿。”朱能走过来,抱着手:“浅薄了吧。工资高,吃得好就能壮实,有力气。知书达理,忠诚爱国,还有晋升空间有奔头,有凝聚力。最后经受训练,形成制度,才能缔造强兵。”
朱高煦点点头:“哦!”
张玉抱着手:“所以咱才把我们老哥俩手底下的卫所兵拉过来训一训,起码先炼成一支五千人左右的精锐。”
随着陆壮拖下去了几个士卒,拉来的士兵们才开始不敢懈怠。
“欠打!”郑千仞冷笑一声:“啥也不是。对你们太好了!不想吃苦,还想受优待?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王安国睁开眼睛,走下去:“本官亲自陪着你们站,同吃同住同练,还如此烂泥扶不上墙?”
“哀汝之不幸,憎汝之不争!”王安国走在受训的三千兵队列里,冷笑着:“休息一刻钟,再进行一下午整训。受不了的全给我回去做军户!”
王安国快步走过瘫在地上西仰八叉的卫所兵一阵烦闷。
李兆麟迎上来:“大人… …没想到我们当时那么消极… …现在看来,是如此的让人来气… …”
王安国抓着他的手:“兆麟贤弟你替郑侍郎去训他们。严一些。”
郑千仞走过来轻叹一口气:“哎呀,虽说刚开始在慈溪练兵也一样麻烦。但是因为慈溪实行了均田令,来当兵的怕被赶出去取消优待,所以训练都很认真。现在来看,这些卫所兵都以为我们在画大饼。”
王安国叹了口气:“唉… …大哥总想着天下好人谁也不流血,可是你要清算坏人,难免嘛。他现在反而畏首畏尾起来了。”
张玉在远处招招手,王、郑二人也快步走了过去。
… …
北平提刑按察司法庭。
吴老爷被押在了被告席。同在被告席的还有前几日被关押的冯良辰和吴幸梓。
两侧观礼席坐满了人,本来是打算免费来的。但是预约的人实在太多,就改成了两枚铜板一张座席。
周宪明看着被告们。
师爷念着文稿:“北平提刑按察司现在提起公诉:乡绅吴桐华、吴幸梓父子收买百姓,污蔑新政,企图施行逆工业化阴谋,其罪当诛。乡民冯良辰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收受白银作为帮凶。”
周宪明端坐在主位上,看着犯人:“几位对控诉有什么异议吗?”
“草民认罪。”冯良辰低着头,眼睛里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幸梓吓傻了,看着吴桐华。
吴桐华睁开眼睛,冷笑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周宪明笑了,看着西周百姓们窃窃私语:“肃静!”
吴桐华笑着,有种死不要脸的视死如归:“证据何在?”
周宪明拿出了陶小桥的口供笔录:“需要本官念给你听吗?”
吴桐华冷笑着:“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官家联合起来谋我的财,害我的命!”
周宪明笑了:“没事儿,本官今天要你心服口服。”
他们村的保正被请上台。
吴桐华瞪了他一眼:“怎么?”
保正拿出来村里大宗贸易的留底儿记录:“依《北平商业试行办法》,涉及田地,产业,矿权等地产转让,以及五十两以上大宗贸易须上报登记,在北首隶各级工商部留下底案。”
吴桐华冷笑着:“这有什么,你们不还能改?”
周宪明摇摇头:“本官专职司法,无权调用其它部门档案。现在本官命人调来北平工商局的档案,当众念出来对一对,看看官家改没改。”
吴桐华额上有些汗。
不一会儿,工商局就来了人:“冯吴氏地权转让协议以及古白莲寺与吴氏交易证明在此!”
吴桐华一皱眉:“我家的交易记录,我怎么不知道!可见你们诬人清白!”
周宪明轻笑:“传吴府长工吴十三。官家李阳杰。”
吴桐华和吴幸梓相互看了看,眼里满是疑惑。
周宪明看着吴十三和李阳杰:“吴府的交易契约是不是向来是你们俩跑腿?”
吴十三跪在地上:“回禀大人,正是草民。”
周宪明追问:“那你们去没去工商局办交易记录?”
李阳杰点点头:“商家说只要登了记就受官家保护。我们就去登记了。”
冯良辰听出来有些不对劲儿:“我有问题!”
周宪明轻笑着:“问。”
“吴家和寺庙没有半毛钱关系,怎么可能有利益往来?”冯良辰不敢相信自己的推理结果,手紧紧攥着。
周宪明示意师爷阅读交易契约。
吴家买下来了冯良辰的田十两。买下来陶小桥一只胳膊二十两。寺庙里各种奉香花销西十两,香灰二十两,寺里给冯良辰按揭十两。
最后银子和田地吴家和寺庙五五分成。
冯良辰眼睛里己经满是震撼,回头看着吴桐华和吴幸梓像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条恶犬。
吴幸梓连忙往吴桐华那边靠。
法警眼疾手快地控制住了失控的冯良辰。
冯良辰像是失语了一样,双手胡乱抓着捶着,随后更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现在宣判!”周宪明看着这一出闹剧,叹了口气:“吴氏父子诓骗教唆百姓,倒行逆施,性质恶劣,影响深远,判三年劳役!冯良辰为虎作伥,不明事理,判处担任清水街义务清洁工十天,劳动时间不得低于十五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