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慈芳迈着西方步，甚至都没穿官服，穿着一件白色蓝纹绒领曳撒，套着青布半袖搭护，只带了一个束发冠，缓缓从街边走上来。
众人纷纷让路。
杨慈芳看着披麻戴孝的吴幸梓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本官难得休沐一天，陪老婆逛逛街你都要把我抢过来？”
吴幸梓披麻戴孝，眼神凌厉：“蒸汽机械伤人害命！大人竟然还有时间逛街？”
杨慈芳实在不想装了，这几天忙来忙去地很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杨慈芳叉着腰大笑。
周边人被这爽朗的笑声感染，纷纷跟着笑。
杨慈芳只和他对视一眼，就能看清他眼神里的虚伪无能和懦弱。
吴幸梓懵了，怎么都在笑。
杨慈芳笑够了，抹了抹眼泪：“吴幸梓，自称安乡先生，以学究自居。我请问先生有参观过纺织厂吗？”
吴幸梓苦大仇深地说道：“谁去进那不伦不类不忠不孝的地方！”
段落雪气性顿时就上来：“你！”
“那我就把机械搬出来，给先生看。”杨慈芳摆手制止段落雪：“某二十余年至今，未有功业。今虽身列庙堂，幸得圣上赏识，令我上任河北，为民谋福，可是不懂的东西还有很多。某能得到今日地位只有一个信条百试不灵。”
吴幸梓看着他：“请说！”
杨慈芳笑着：“不察不言。”
几个警员搬过来蒸汽纺织机，连接上蒸汽引擎开始运转。
杨慈芳别看是个文官，但到底是个一米九三的大个子壮汉。他把吴幸梓拉起来，走到高速运转的机器前：“阁下常说这机械吃人，披麻戴孝摆出一副殉道者之姿。今日如果阁下将手伸进去，机械吃了你，我便关停工厂，不复言工业化半句！”
吴幸梓有些发抖：“大人！不可啊。”
张铁匠心首口快，举着铁尺骂道：“老匹夫，不敢是不是！”
“对啊，是不是不敢！？”
吴幸梓骑虎难下，只好放弃抵抗，杨慈芳一用力，就把他的手塞进了进料口。
吴幸梓感觉指端被夹了一下，大声哭喊着：“吃人啦，机器吃人啦！痛死我了！”
怎料纺织厂女工们都笑了。
杨慈芳松手，走到机器前，扫一眼围在这里的群众，招手把驻厂工匠叫来：“把壳子拆了。”
工匠点点头，拿起扳手库嚓两下就把保护盒拆了下来。
“我虽不懂制造机械，但是略懂其运行原理。”杨慈芳指着齿轮：“看，机械有保护机制，一旦吃手，立刻断离动力。”
吴幸梓还在狡辩：“那我为什么拔不出来！？还不是机器嗜血？”
“这蒸汽引擎之所以快速，是因为这引擎由烧水蒸汽推动，力气比得上西只大黄牛！”杨慈芳噗呲一笑，看着吴幸梓：“因为保证安全，机器内设锁扣。一旦断离动力，不止会停止，还会锁死！”
吴幸梓看着自己的手：“那我怎么出来！？”
杨慈芳指着机器下段一个开关：“这个是复位开关，一旦扳开，机械就会复位强动！为防止误触，这个开关设计得膝顶不得，手拄不及。”
吴幸梓吓得发抖：“莫扳大人！莫要扳开呀！”
杨慈芳笑着站起身把主传动轮盘反着一推，他的手就被推了出来。
吴幸梓摔了个屁股墩。
杨慈芳笑着，扳回开关，机械开始运转。他伸进去一根木棍，随着木棍卡住，机器关停。他又打开复位开关，木棍被绞断。
众人皆惊骇。
杨慈芳指着吴幸梓：“机械本身无罪，是运用出了问题。现在河北提刑按察司己经拿捏到了证据！”
杨慈芳盯着吴幸梓：“一定是有人暗中操作，胁迫陶氏，迫使她自断手臂来污蔑工厂！”
段落雪冷嘲热讽道：“还用想吗？就是这厮从中作梗。吸血鬼喝不到我们平头百姓的血，就来到大街上一哭二闹三上吊！”
大众纷纷应和。
杨慈芳一张手，便如有魔力一般，大众瞬间安静。
杨慈芳笑着：“北平讲法治，河北提刑按察司己经介入调查，一定会将朗朗乾坤公之于众，没有证据的话，少推测为好。不然——”
杨慈芳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吴幸梓：“不就跟吴学究犯了一样的错误吗？”
大众又是一阵哄笑。
吴幸梓坐在地上，还不想认输：“那也不行！西头大黄牛的力气，还那么多，保不齐有天就会失控！”
“吴学究嫡孙就在北府工坊做学徒吧，倘若机器真十恶不赦… …”杨慈芳回眸一瞪：“吴幸梓！你既然认为机械是邪术，那你纵容子孙着工装，学机械是何道理，你愧为士大夫！”
吴幸梓瘫坐在地上，彻底没了办法。
杨慈芳回头一瞥周宪明：“宪明，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导致数家工厂停产，当作何处罚？”
周宪明作揖道：“禀大人，寻衅滋事妨碍公务当判数年徭役，赔偿双倍损失，若情节严重，妨碍军务警务，以致严重后果的，当死！”
吴幸梓当时腿就软了，连滚带爬就要跑。
“拦住他！”段落雪手里梭子指着吴幸梓：“莫让他跑了。”
张铁匠双手捧着半成品军刀：“若是没有这事儿，我这把刀早打出来。大人，妨碍军械制造算妨碍军务吗？”
眼看自己要被往死路上逼，吴幸梓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杨慈芳笑了：“我不管，司法是提刑按察司的事儿，我不能越俎代庖啊。”
周宪明笑了，抱着手：“放心，明日这厮的审判结果就会登载在北平头条上！”
杨慈芳笑了，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哎？几时了？”
周宪明看了看院里日晷：“未时了。”
杨慈芳作揖，快步离开：“某还有事儿，先行一步！”
李郎中到底是心思细腻：“哎？不是休沐日吗？”
周宪明哈哈笑着：“诸位有所不知，当官儿的男人。官越大，人越好越是怕老婆！”
张铁匠哈哈大笑，络腮胡子乱摇：“这是老婆等着急啦，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