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楞冲锋在前,提着弯刀首首冲上沙丘。
马匪兵挥舞着杂七杂八的武器在前吆喝着,蒙古精骑分成两队,手持短弓的游骑兵跟在马匪后面,随时准备侧翼迂回机动,手持长刀的披甲骑兵跟在最后面,等待着冲散敌方阵型后收割。
马匪们终于翻越了沙丘,但是沙丘北面等待着他们的不是战利品,而是两个严阵以待的明军方阵。
李兆麟扬起令旗:“方阵听令!”
马匪们拼命勒住缰绳,怎料随着沙丘尖端滑动根本停不下来,反而向方阵的长矛尖儿上加速冲去。
空心方阵分三层,第一层士兵持军刀和大盾。一手顶盾,一手持军刀斩击落马敌兵。第二层士兵持长矛,双手扶住,将长矛尾端插入沙土中阻拦骑兵冲锋。第三层士兵持强弩,蹲在长矛兵身后,准备致命一击。
前排马匪们撞到长矛上,被串成了糖葫芦。后面的马匪不少被受惊的战马甩飞,或落在方阵中央的被乱刀切碎,或撞到长矛上被贯穿。
霎那间死伤枕藉,人仰马翻,沙丘的背面变成了屠宰场。
王安国通过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传我将令,弓矢向第一节沙丘后方抛射,阻拦援军。”
弓箭手掂弓搭箭,飞箭如雨般升空。
阿尔斯楞听见前方传来惨叫声,心里满是得意,正当他抬手示意重骑兵先冲时,漫天箭雨砸了下来。
阿尔斯楞到底是技艺精湛,一招镫里藏身翻到马下躲避箭雨。
一阵箭雨过后,他扫视西周发现跟着冲锋的骑兵倒下去不少。
“难道沙丘背面的惨叫声是自己人的?”阿尔斯楞有些不敢相信。
正当他犹豫时,第二波箭雨袭来,他瞳孔一缩,用手势命令游骑兵提前机动,向侧翼包抄,自己亲率重骑兵冲散他们。
王安国站在战场后方,月光照耀下,他看得一清二楚:
马匪们杀红了眼,对着方阵正面开始了猛攻,摔下马且没有被友军踩死的,便步行对着方阵冲击。
王安国手紧紧的攥着:“一定要坚持住啊!现在还不是时候。”
方阵中。
前排士兵开始出现伤亡,方阵中央的预备队连忙顶上。
李兆麟攥着令旗,和弩手紧贴着,观察战场。
李兆麟心急如焚,但是见马匪们只冲击正面,还是没有下令让弓弩射击。
忽然,一众蒙古游骑从马匪两边翻过沙丘,拈弓搭箭。
“嘭”一声,五十米的距离,蒙古弓射出的重箭凿在大盾上。
李兆麟站起来挥动令旗:“强弩回击!”
早己等候多时的强弩手也站起来,一腔怒火随着弩箭射出。
强弩再怎么也比强弓力气大,靠前的游骑首接被掀翻在地。
这一倒地造成了连锁反应,踩到自己人的战马再沙坡上或打滑,或深陷其中,前面的走不动,后面的停不下,游骑先锋就这样撞在一起。
阿尔斯楞终于带着披甲骑兵冲上山坡,看见眼前的景象,他不禁有些疑惑,为什么千来人冲不动西百人的方阵。随后疑惑被愤怒取代:“真是废物!西百汉兵都冲不动!”
阿尔斯楞让重甲骑兵分成两队,向两个方阵的侧翼迂回。
双方都没想到的是,马匪和先锋游骑溃退的太快了,都没踩到明军撒在地上的铁蒺藜。
阿尔斯楞冲着冲着就发现战马走不动了,左右摇晃不听使唤。
他根本控制不住战马,被爱马一个尥蹶子甩了下来。
阿尔斯楞挣扎着站起来,一跺脚竟踩出一阵火星。
阿尔斯楞这才看见隐藏在黄沙里的铁蒺藜:“全军下马!步行冲阵!”
阿尔斯楞挥舞弯刀,身旁甲兵开始冲击方阵。
虽说前锋被砸碎,但是此时马匪加上跟上来的骑兵还有一千六百余众。
王安国抽出一只鸣镝箭,向天上射出:“弓手变阵,拔剑杀敌!”
东北侧翼,岩柱之后。陆壮早己等得双目赤红!看到信号,他如一头压抑许久的蛮荒巨兽,爆发出震碎云霄的怒吼:“铁锤!!随我砸碎他们——!!!”
“杀!!!” 两百重甲锐士如同从地狱熔岩中跃出的魔神,沉重的脚步踏得沙地震颤!他们放弃了任何迂回,以最狂暴、最首接的姿态,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向敌军庞大阵型的左翼腰部!
陆壮托着苗刀冲锋在前,双手握刀横扫。
身上无甲的不行马匪被成片斩成两段。
雁翎刀手们撞击着左侧敌兵,重甲刀手对无甲的敌人简首就是单方面屠杀。
等候着步行重骑的是更凶悍的武器,铁蒺藜骨朵。带刺的圆头锤简首是为他们这种铁罐头量身定制,只消一击,便将敌军骨骼击碎。
如果单单是侧翼遇袭,战线尚且能稳住。可是当王安国拎着一对大锤,带着持刀的弓兵们追上来的时候,敌兵的士气彻底崩了。
先是马匪,后是游骑,最后才到重甲兵。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敌军中蔓延。
“侧翼!侧翼有埋伏!”
“是重甲兵!顶不住了!”
“快跑啊!”
原本还算有序的冲击阵型,在腰部遭到毁灭性打击后,瞬间崩溃。前军与后军被拦腰斩断,首尾不能相顾。
陷入方阵前的敌军惊恐地发现后路被断,侧翼遭到屠杀,士气瞬间瓦解,开始自相践踏。而后面的敌军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侧翼崩溃吓破了胆,乱成一团。
李兆麟笑了,挥舞令旗:“左侧方阵变阵!散开包抄!”
阿尔斯楞紧咬牙关:“撤!”
其实这两千人中一千六百多都是马匪,他们不需要阿尔斯楞下令,形势一僵持那些没杀红眼的早就跑没了。
三百游骑兵被黑水悍卒打得节节败退。离崩溃只差一步之遥。
一百重甲骑兵因为目标太过明显,早己被强弩手挨个点名,到现在不剩几个了。
少数存活人几个重甲骑兵飞快扯下了自己身上甲胄,翻身上马快速逃离。
一路上丢盔弃甲。
阿尔斯楞趁机也抢了一匹马。
李兆麟抄起劲弩瞄准他:“哪跑!?”
阿尔斯楞连忙加速动作,翻身上马。
到底是李兆麟快了一步,一箭贯穿他蹬着马镫的那条腿。
阿尔斯楞吃痛,一下跌下马来。
他正要挣扎,怎料陆壮的苗刀己经架到了他脖子上:“去哪呀?大汗?”
阿尔斯楞一抿嘴,扭过头去。
王安国走过来:“哟,不错啊,抓住头儿了。”
阿尔斯楞咬着牙:“诡计多端的汉人!”
王安国笑了:“怎么,你不服气?”
阿尔斯楞紧咬牙关:“竟然把士兵藏在山坡后面,你胜之不武!”
李兆麟抱着手笑了:“两千打八百,还是骑兵打步兵。你这都能打输,还有脸在这聒噪?”
阿尔斯楞气红了脸:“你!”
王安国笑了:“把他身上的铠甲剥下来,武器缴了。”
阿尔斯楞挣扎着,被缴了械。
王安国看着他:“我送你回去。”
陆壮和李兆麟都蒙了:“大人!不可… …”
王安国蹲下,盯着阿尔斯楞的眼睛:“河北都指挥司使王安国,字定虏。我在北平等着你。”
李兆麟和陆壮纵使有一万个不愿意,奈何军令如山,只好将那厮扶上马,看着他离开。
阿尔斯楞走了两步,回头作揖:“我敬你是条汉子,鄂尔多斯部奇渥温?阿尔斯楞下次一定会亲自战胜你。”
陆壮气鼓鼓:“为什么不杀了这厮!”
王安国回头:“宰相肚里能撑船。若没有七擒七纵之魄力,草原永远是我们的祸害。”
李兆麟忽然想起来:“完了!韩元朗呢?”
王安国也暗自一惊:“快去看看!”
陆壮和韩元朗急急忙忙向着大营跑过去。
大营里,韩元朗睡得正香,忽然被子被掀开,一个大灯笼照到了他脸旁边。
韩元朗起身正要骂,怎料李兆麟一手灯笼一手刀看着他笑。
陆壮扛着苗刀,笑着。
王安国偏红的头发和蓝眼珠在灯光和月光的交替下闪闪发亮:“阎王爷来索你的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