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村,村长室,刘村长正准备着人日贺词。
这“以人为大”的日子跟杨慈芳“人民万岁”的理念不谋而合,刘村长特别喜欢这一点。
刘村长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人日的庆贺演讲稿,诚然,年老力衰让他记忆力下降,但是他乐此不疲,愿意为此消耗脑力。
忽然,老陈跑进村长办公室:“刘伯!不好啦。”
刘村长看着他:“怎么了?”
老陈喘着粗气:“昨天咱不是把那些要陷害杨县令的权贵爪牙打了一顿轰出村儿了吗?”
刘村长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老陈扶着桌子:“现在那个公子哥儿带着他亲爹来慈溪找事儿。离咱们乡儿七八里地远。”
刘村长眼睛一瞪,长须一翘:“还敢来?我马上召集乡里团练。这群天诛儿想欺负杨相公,就得先从杨相公的人民身上踏过去!”
老陈拉响了警报,蒸汽机开始运转,铜喇叭发出刺耳的尖啸。
不一会儿,全村里受过临时军事训练的男人抄着桌椅板凳锄头茶壶的就来到了村长室门外广场集合。
刘村长打开村长室陈列的武器柜,老陈和几个青壮年拿出两端包铁灌铅的硬棍子分发下去。
刘村长拿着村长印玺:“当初,县衙要求村村设团练,召集有武德的男丁,参加初等军事训练,以备倭军深入,卫所首尾难顾的窘境。可是现在,备倭军把我们保护的好好的,以至于团练男丁们都没有了建功立业之机会。现在,建功立业算不上了,杀头的事儿倒是让我们赶上了。”
阿毛站出来问:“刘爷爷,是不是昨天赶跑的那个公子哥儿摇人回来了。”
刘村长点点头:“愿意跟着我,不让他们进并村一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我不阻拦。”
老陈攥着棍子:“我家囡囡是县衙里来人和大家一起救回来的,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他们进并村一步。”
近百个男丁无一人退却。
刘村长笑了:“那就走!”
袁洪一行人靠近了并村。
袁洪看着远处平原上的并村,如释重负:“并村出名厨,也有御膳村的美称。我们终于能吃顿像人吃的饭了。”
不料还没看清村口的大石碑,就被一群团练民兵拦在了外面。
卫士前去交涉结果又被打了一顿扔了回来。
袁洪终于怒了,但是他看见领队的是个老人,便上前试着讲讲理:“老伯,你看着像个好人,我乃是朝廷的五军都督府殿帅袁洪,我儿子在慈溪受了委屈,我前来讨个公道,不过分吧… …”
刘村长怒极反笑:“好个讨公道。分明是你儿子巧取豪夺西区新厂利润不成,恼羞成怒污蔑清廉县令,被县里百姓合力驱逐,你到成了受委屈的了?”
袁洪终于愤怒了:“我戎马半生,赶跑了胡人鞑子,你们这些贱民不知恩图报,多干点活儿养着功臣子嗣,还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刘村长见对方不是能讲理的东西,便转身往回走。
袁洪恼羞成怒:“一帮子乌合民团还敢在我面前耍威风!整个并村都是暴徒,不服王化,给我清扫干净!”
面对着袁洪的十几个卫士,百十个民兵瞬间站成三排,按照平时演阵的模样:第一排把棍子平举拒敌,第二排棍子向下敲击压制敌人,第三排棍子对天,预备趁机想往上跳过阵型的亡命徒。
几十个全甲佩刀的战士竟节节败退,不少人被长棍打了手脚,失去了战斗能力。
袁洪吓了一跳,他不相信这是民民该有的纪律性和战斗力。他眼看要吃亏,便招呼自己的几个亲卫:“撤!”
民兵们看着被自己打到在地残兵败将欢呼着。
刘村长从人群里走出来,念出了演讲稿上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话:“英雄的人民无所畏惧。”
老陈抱着棍子笑着:“刘伯,这群丧家之犬怎么办?”
刘村长笑着:“捆起来手,连成一串儿游街!”
全乡的百姓围在自家门前,欣赏着游街,顺便拿自家冬天地窖里不慎冻坏的白菜叶子给那帮子俘虏“洗个澡”。
邱小花搬来一个箱子,让陈囡囡隔着篱笆站上去。
陈囡囡跳着,笑着,拍着手:”捉住咯,把坏人捉住咯。”
袁洪一行人因为生怕被并村百姓追上来暴打一顿,连忙狂奔出数里远。
袁洪一回头,发现能打的亲卫不剩几个了。
时候己经到了下午,寒风渐渐取代了暖阳,吹得人打哆嗦。
袁洪看着地图:“这是… …南山镇… …”
袁洪连忙带着一行人爬上小山,走到了南山镇镇口。
南山镇镇长炳辉也带着团练站在村口严阵以待。
袁洪此时如同站在华容道前的曹操一样落魄,可惜这里可没有关云长来释放他。
袁洪只好低声下气地哀求道:“我… …我们只是借道贵村,什么也不干。”
炳辉冷笑一声:“像你这样的品级的朝廷要员,无论去到哪里如何也要官家文书先到,随后我们再放行吧。”
袁洪只好低声下气的哀求,因为如果不进南山镇,并村有绝对回不去,那等着他们的就是浙东丘陵上饥饿的华南虎和吃人不吐骨头的寒风了:“我们若是不过南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呀,把我一个一品官逼死在这儿你们县令大人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正当炳辉要拒绝时,苏霁背着苏欣快步跑来。
炳辉行礼道:“老药王,您怎么来了。”
苏霁放下苏欣。苏欣低声道:“我们还是把他们放过去吧,以防这厮鱼死网破。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祸事不还是杨相公背着?折腾折腾他们,意思意思得了。”
炳辉考虑了考虑得失,最终还是决定让他们过南山隘口。
袁洪不敢再摆脸色了,只好低声下气一遍遍道着感谢。
一个亲卫跟着他:“大人,若是这帮子暴民趁机扣押我等… …”
袁洪紧咬牙关:“小点儿声!我情愿挨一顿打,也不愿意喂了那浙东山上的老虎!”
袁洪在前面走着,民兵在后面紧跟着。
苏欣跟着炳辉漫步。
炳辉叹气:“过了,南山,再往北就是慈溪了。”
苏欣笑着,指着袁洪:“不必长吁短叹了,咱慈溪人就是打在他们身上的杀威棒,你看那大老虎现在还有几分威风?”
炳辉也是一笑:“拔了牙的老虎,要是有只白麒麟想解决了它,兵不血刃即可。”
.… …
几个时辰前。
朱元璋穿着龙袍,坐在三山所内部,余姚县令和三山所的卫所将军齐齐跪在地上。
朱棣笑着,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将军:“夏末父皇带我们微服私访时,那个让本王该死哪死哪的军头呢?”
卫所将军大气不敢喘,立刻命人把当时轮值的军头拉上来。
朱元璋带着沐毅钧给自己的那副老花镜,看着堂下跪伏着的几人:“嗯?当时那个站岗的士兵呢?”
余姚县令跪在地上,瑟瑟缩缩:“禀陛下,应该是… …没了过冬口粮… …冻…冻死了。”
朱元璋龙颜大怒:“冻死了?怎么我的好驸马在你邻县当差却冻饿不死一个百姓,嗯?”
余姚县令脸色煞白:“驸马爷… …自然不是一般人,非是下官这样庸人可比… …”
马皇后坐在朱元璋身旁,喝着茶:“一派胡言。”
朱元璋笑了:“那,朕就罚你从舟山岛和松江口之间的大海上游回来。”
余姚县令跪在地上求饶:“陛下饶命!”
两个锦衣卫把余姚县令拖了下去。
朱院长笑着:“咱一言九鼎,卫所将军也陪着他下去游泳!当时和死难兵士站在一块儿的那个士兵也为朕求情了,看在他有勇但不多的份儿上,赏他接任卫所将军,只不过赏金扣一半。”
一个锦衣卫走上来,附耳向朱元璋禀报。
朱元璋脸色一凛:“好啊,咱刚走就有人找事儿。走!老西,回慈溪,让吏部的那群人抓紧把大红袍子送来。”
朱棣作揖:“儿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