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我再重申一遍,我说:下车!”县警领队亮出手中长刀,指着一队精锐护卫护送的车队。
这对县警穿着方领蓝布罩衣,内着软甲,头戴乌纱,腰间挎着长刀。
车队的卫士长横得不像样子:“你可知道这是谁的车?”
领队冷笑一声:“咱不管是谁的车,县里规定了,浙东数十年初遇大雪,官道路滑,行车危险,官道上一切往来必须步行!”
卫士长亮出铁锏,双手毫无预兆地首力便挥过来。
领队反握长刀,低头闪过铁锏,抓住他侧身破绽,刀己经架到了他脖子上。
卫士长惊呆了,想挣脱,不料县警长刀己经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我不管你是哪家达官贵人养的恶犬,敢袭警我就有权力抹了你的脖子!”
马车上下来一个长着长胡子的中年人,穿着锦袍:“衙役小弟,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么?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
不料下一秒,卫士长却被拷上了手铐,县警把长刀刀背架在肩上:“袭警本是可以就地处决的死罪,但是我将他按律羁押,交于法司依法处理,己经是给了您面子!”
中年人一变脸:“我乃五军都督府殿帅袁洪,开国功臣!你一介蝼蚁草民,也敢羁押我的人?!”
“在慈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理不容情面!”县警说话中气十足,义正言辞:“您先下车!遵守慈溪县安全法规!”
袁洪气呼呼地:“不怕我杀你的头吗!?”
县警笑了:“跟着杨相公的衙役们早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干活了。我们绝不怕你们这群作威作福的权贵!”
袁洪吹胡子瞪眼:“老子把鞑子赶出中原时,你在你娘怀里喝奶呢!”
县警长刀拄着地,笑着:“打跑了北元是您一个人的功劳还是数千数万士兵的功劳呢?嗯?”
袁洪没了办法,利诱不行,威逼不行,说理也说不过。他只好下车,因为他知道要是真撕破了脸,就这几个穿着软甲,手持长刀的县警和自己的卫士团要是真打起来,谁胜谁负不好说。
县警向左伸手:“您请。”
袁洪冷哼一声,让卫士前后分殿,自己跟着小厮们抬着的袁容往县里走。
袁容身上裹着绷带,嘴唇都挨了一鞭子,说话漏气儿:“爹,怎么不砍了那几个找死的衙役。”
袁洪本身走在雪地上就烦,回头怒骂他:“不孝子一天到晚就给我找事儿!你打的过那几个衙役?”
袁容想起了自己被几个备倭军战士像拖死狗一样拖出门的经历,不禁不寒而栗。
良久才走到了望海庄。
旭日当空,虽是冬日暖阳,却照的人口干舌燥。
袁容从几里地开外就在嚷嚷自己饿了渴了。
袁洪只好带人走进村里,坐在一棵大榕树下休息。
村子明明人丁兴旺,却像极了鬼村一般,街上根本不见人。
袁洪更生气了:“定是哪杨慈芳故意整我… …来人!去吧本村保正找来!”
此时,望海庄沈氏祠堂,正值正月初七人日,大家正在熬制七宝羹。
村长黄维文抱过来一条大鱼:“沈老爷子诶!村里青壮年抓得大鱼,让小媳妇们儿切了片儿,熬进去羹汤里吧,求个‘有余’的好彩头啊。”
沈石开点了点头:“为淑,慎言,去帮忙。”
沈慎言接过大鱼,沈为淑跟着妇女们切鱼下汤。
沈石开叹了口气:“给杨相公送过去一碗,用咱村儿唯一那个保温餐盒。昨日不知道闹了多大事儿哟,这一碗汤喝不喝不要紧,要紧的是给杨相公留个信儿,我们望海庄人是牢牢地站在他身后的!”
全村人没一个反对。
这时,袁洪的卫士到了,不分青红皂白指着就骂:“瞎了眼的东西!开国功臣,五军都督府殿帅袁洪光临你们这小破村,竟然无人迎接!”
沈慎言等几个刚从卫所里轮岗回来还没来得及卸甲的年轻士兵拔刀就要动手。
沈石开站了起来,拄着拐杖:“慢!”
卫士叉着腰,笑着:“看吧,慈溪县还是有明事理儿的人。”
沈石开上前作揖赔笑:“军爷有何指教?”
卫士高傲地仰起头:“那条大鱼给小爷炖了,连同那几大锅羹汤全给小爷端过去。我们家大少爷渴了。”
沈石开作揖道:“可是啊,正月初七人日,乡人作七宝羹是民俗啊… …扰乱民俗,为祸乡里是犯法的呀。”
卫士抽刀便要威胁,怎料沈慎言眼疾手快,挺起大枪,一枪戳下他手中刀,又一枪横扫把那卫士打得滚了两圈才停下。
沈石开笑着,坐在祠堂台阶上:“着袭击族长,还和军人家属动手… …算来算去可算是死罪咯。”
沈慎言不打算惯着他:“速速去把你主子叫来!”
卫士被缴了械,只好跑去叫袁洪。
袁洪带着众人赶来,冷哼到:“你们慈溪真是,一县的恶匪暴民!”
沈石开挥挥手,示意暴怒的儿子冷静:“您是袁殿帅,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不记得我了?”
袁洪一眯眼,眼睛又霎那间瞪大:“沈石开!?”
沈石开笑了:“想当初家父支援您重整旗鼓那二百两纹银可还没还呢。”
袁洪有些做贼心虚:“呃… …本府资材有些不足。等丰足了再还你。”
沈石开笑了:“本村作为旅游大村,按理说人日的七宝羹是对外人开放的,不过一碗五十两。”
袁洪差点骂出来:“五十两一碗素鱼汤?!你还不如去抢!”
沈石开挥挥手,黄维文打来一桶冷井水,提来一篮子冷馍馍:“抱歉,那么本村就只剩下这些年前的吃的了,对吧黄保正。”
黄维文冷着脸:“是啊,村里就剩这些了。”
袁洪咬牙切齿,刚想让身边十几个卫士血洗望海庄,怎料三个全套铠甲、荷枪实弹的备倭兵站了出来,立在沈慎言后面。
袁洪怕了,刚刚那几个衙役都不是等闲之辈,况且是这杨慈芳精心打造,择精择优选出来的正规军呢?
袁洪只好吃下这一个哑巴亏,叫人提着馒头和冷水走了。
沈慎言紧紧攥着拳头:“父亲!我看那几个卫士也就比寻常兵痞强上一星半点,我们几个备倭兵收拾他们足矣,为什么不让我们动手?”
黄维文见沈石开不想说话,便解释道:“沈二公子,昨天杨相公一怒之下打了个浪荡公子,给他惹出多少事儿,咱们得懂政府难处,西两拨千斤。懂吗?”
沈慎言点点头,叹了口气。
村口,一行人看着手里冷馒头,杯子里冷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袁容更是撒泼不吃。
袁洪接连吃瘪,正在气头上:“不吃饿着!”
随后,一行人又上了路,袁洪本以为前两次遭遇就怪倒霉的了,怎料他前面这俩碰见的是最讲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