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行驶了近半个时辰才到县城,看到来来往往的人,谢宴之背起背篓跟在温菀身后。
谢瑶瑶被猴子带走,先去集会上玩闹。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谢宴之见她站在街道上一动不动,有些疑惑。
温菀脸颊微红,抿了抿唇:“济安堂怎么走?”
她有些分不清方向了!
虽然说她在县城生活了十六年,但是她其实并不怎么出门。
阿娘身子骨一向比较弱,她大多时候都会陪在阿娘身边。
阿兄出门会给她带些这个朝代好玩的物件,那会她本能的有些排斥来到这里,只偶尔被阿兄拽出门。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记忆是有些模糊。
谢宴之见她眸光有些黯淡,扯了扯她落在一旁的碎发:“跟我走。”
走了大概一刻钟,他们停在了济安堂门口。
刚踏进去,便闻道一股子药香味夹杂着陈年旧木的沉香味,温菀不禁想起阿爹生前的药仓。
几位面色蜡黄的病人正在排队候诊,堂内弥漫着压抑的咳嗽声。
“二位是抓药?”柜台后的药童约莫十五六岁,青布褂子洗得发白。
他打量着这对背着竹篓的年轻夫妇,目光在谢宴之眉骨的疤痕上多停留一瞬。
温菀柔声道:“不是,不知道济安堂收药材嘛?”
温菀摇摇头,柔声道:“不知贵店可收药材?”
她回头看了眼谢宴之,后者沉默地卸下背篓。
药童闻言见怪不怪地点点头,很多山民都会采摘一些药材过来售卖,只不过品相都不会很好:“收是收的,把你们带的药材拿出来。”
“这是黄连和茯苓。”温菀各自取出一点,放在柜台上。
药童看到那片炮制的茯苓,眼睛倏地亮了,立刻接过,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
这品相真是不错。
药童热情的招呼他们走到一旁坐下:“您二位稍坐!我去请我师傅过来。”
说着掀开青布帘子往后堂跑去。
温菀看见药童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掌心全是汗。
谢宴之碰了碰她手背,粗粝的指尖带着薄茧在她手背上安抚的轻蹭两下。
很快,后堂的布帘“哗啦”一响,一位白须老者大步走出。
老人身着靛蓝长衫,银发用木簪束得一丝不苟,行走间带起一阵清风。
他看到温菀时明显一怔,浑浊的眼中闪过讶异,又迅速恢复如常。
“是你们带了茯苓?” 沈大夫停在柜台前,枯瘦的手指间正捏着一片茯苓。
温菀赶忙站起身,冲老人点点头:“是的。”
“你们带了多少?”沈大夫往中间的背篓看了好几眼。
温菀见状赶忙取出炮制好的黄连和茯苓,药童十分有眼力见的接过。
沈大夫捏起一片茯苓对着光细看,断面密实的纹路在阳光下如同冰裂。
他用指甲刮下些许粉末,舌尖轻触的瞬间,眉头舒展开来:“云纹密实,苦后回甘,是上好的野生茯苓。”
他转向黄连,指尖在羽状叶片上:“连珠,色如金钩,也是难得的野生黄连。”
细细检查一片,他看向温菀的眸中闪过一丝欣慰:“炮制的很用心,不错。”
随即他招来药童去称重。
药童取来一柄小巧的戥子秤。
黄铜秤盘上下轻晃,秤砣滑过刻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两份药材品相都不错,老夫就做主,黄连按照十文钱一两,茯苓按照二十五文钱一两,你们看如何?”
站在一侧的药童微微一怔,嘴唇动了动又闭上。
这价钱比市价……
温菀闻言一喜,赶忙点头:“可以的。”
她知道茯苓能卖到二十文钱一两己是难得。
沈大夫摸了摸胡须,招来药童收好药材,取出银钱递给温菀:“黄连差不多九斤半,老夫便按十斤算,是1两2钱银,茯苓西十八斤,便是14两4钱银,总共是15两6钱,你仔细清点一下。”
温菀抬手接过,仔细数过三遍,才用手帕包好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眉眼间染上笑意。
这是她清醒后,挣到的第一笔银钱。
等见到瑶瑶,便可以还她的压岁钱。
两人刚跨出门槛,沈大夫唤住她:“下次若有茯苓,还望先送来济安堂。”
温菀回过身,笑着点点头。
沈大夫看着二人消失的背影,未尽的话语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就当结一个善缘了。
卖完药,温菀时不时摸一下怀里的银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十五两六钱银!!!
这沉甸甸的分量让她走路都带着风,连街边小贩的叫卖声都变得悦耳起来。
谢宴之走在一侧,斜眼瞧着温菀己经第三次摸向胸口的动作,嘴角不自觉抽动几下,声音揶揄:“现在去集会?”
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财迷的属性。
温菀驻足沉思片刻:“先去锦绣布庄。”
说罢抬脚朝着记忆的方向大步走去,谢宴之一下子扯住她的胳膊,温菀疑惑的回望。
谢宴之有些无奈,指了指相反的方向:“锦绣布庄在那边。”
温菀耳根发热,强作镇定地转身。
布庄门楣上“锦绣”二字依旧金漆闪亮,两人齐身走进去,扑面而来的熏香陌生得刺鼻。
店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妇人正在挑选自己合心意的布料或成衣,身边随侍一名店员,正在为其介绍。
柜台后坐着个陌生的中年妇人,水红色褙子裹着丰腴的身躯,十指丹寇艳得刺目。
见到不是锦娘,温菀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西年的时光有了实感。
“掌柜的。”
妇人停下摆弄的算盘珠子,眼皮一掀,迅速上下打量好二人的装束,眼中流露出不屑,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二位是买布还是成衣?”
“我们不买东西...”
“去去去…不买东西,喊我作甚?”女人嫌恶的打断了温菀的话,低头继续摆弄自己鲜红的蔻丹,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嫌脏。
谢宴之眉头拧成死结,温菀按住他青筋凸起的小臂:“掌柜的,我这里有些成品绣品,不知道贵店收不收?”
布庄掌柜闻言越发的不耐烦,盯着温菀上下赤裸裸的打量起来,这村妇除了一张脸能看,浑身上下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身后的汉子倒是体格健壮,皱着眉看着有些不好惹,但也就是乡下汉子。
不知道从哪学的粗鄙手艺,就来锦绣布庄卖弄。
想到这布庄掌柜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们布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都收的,赶紧走,别打扰我们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