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挽,你画画的时候特别安静,特别……好看。”
陆今野顿了顿,像是在寻找更贴切的词,最终只是重复了那个朴素却真挚的形容:
“阳光从那个大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你的头发上,你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调颜色的时候,你的眉头会轻轻皱着,特别认真,然后画布上的东西,好像慢慢就活过来了……”
陆今野的声音低了下去,耳根悄然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那时美院的人都说,你是难得一见的绘画天才。”
他放下画笔,终于转过头,专注地看着蜷缩在沙发里的江挽。
江挽依旧裹在厚厚的毯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但陆今野没有放弃,他挪近了一些,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恳切。
“挽挽,你想不想……回到学校里继续学画画?”
陆今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覆盖在江挽露出毯子外冰凉的手背上,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贴着。
“如果,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法国,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艺术学院,氛围很好,环境也很美。”
“在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不会再有过去那些糟心事。”
陆今野的声音哽了一下,再开口时带着无比的郑重:
“我会一首陪在你身边,挽挽。你想画画就画,不想画我们就坐在塞纳河边发呆。你想重回校园,我们就一起去上课,你要是觉得累,我们就在家待着,一切都听你的。”
陆今野的目光紧紧锁着江挽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微小的波动。
他不敢奢望立刻得到回应,但他必须把这条路铺开,把那个充满色彩和可能的未来,轻轻放在江挽的面前。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激起江挽活下去的希望。
哪怕只有一点点。
客厅里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陆今野屏住呼吸,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
他覆盖在江挽手背上的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微凉的皮肤下细微的脉搏跳动,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微弱。
漫长的静默,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陆今野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话再次石沉大海的时候,他掌心覆盖着的那只冰凉的手,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陆今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电流击中,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这脆弱得如同肥皂泡般的回应。
陆今野的喉咙发紧,眼眶瞬间涌上一股酸涩的热意。
他不敢有大的动作,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收拢了自己的手指,将江挽那几根微凉的指尖,更温柔、更坚定地包裹进自己滚烫的掌心里。
他感受到掌心里的指尖又轻轻地蜷缩了一下。
陆今野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江挽冰凉的手背上。
那不是悲伤的泪,是狂喜,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是长久压抑的心疼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哽咽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挽挽,你愿意,你愿意的是吗?”
陆今野维持着低头的姿势,额头抵着江挽的手背,感受着掌心里那微弱却又真实存在的回应。
过了许久,久到陆今野以为江挽又陷入了彻底的沉默时,他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声盖过的气音:
“……嗯。”
那声音轻得像叹息,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像一道惊雷在陆今野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挽。
江挽依旧低垂着眼睫,苍白的脸颊在火光映照下有了些许暖意。
他并没有看陆今野,只是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又再一次归于沉寂。
足够了,陆今野想。
这己经是他此刻能得到的,最珍贵的回应。
陆今野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没有松开握着江挽的手,只是更轻柔地将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让江挽的头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拿起之前放在一边的画册,翻到一幅描绘巴黎街景的水彩画。
画面上阳光明媚,古老的建筑墙壁上光影斑驳,街头有悠闲的行人和露天咖啡座。
“挽挽,你看这里,”陆今野指着画册,声音放得极轻。
“这条街上有家很有名的面包店,他们家的可颂特别香,早上我们去学校之前,可以先去买两个刚出炉的可颂,配着热牛奶……”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琐碎的、关于未来的设想,像在编织一个温暖而具体的梦。
这一次,江挽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
他安静地靠在陆今野肩上,听着陆今野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描绘着巴黎的晨光、面包店的香气、塞纳河畔的微风。
江挽的目光似乎落在那幅水彩画上,又似乎只是放空。
但陆今野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在一点一点地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陆今野停了下来,更紧地抱着怀里的人,让江挽的头可以安稳地枕在自己的颈窝。
他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江挽柔软的发顶,低声道:“睡会儿吧,宝宝,我守着你。”
这一次,江挽没有抗拒,他靠在那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听着耳畔沉稳的心跳,意识在壁炉的暖意和令人安心的气息中,终于沉沉睡去。
几天之后,位于巴黎的一栋带着小花园的联排别墅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在鹅卵石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新鲜面包的香气。